“38度1,”醫(yī)生看了看體溫計,打開手電筒,檢查了他的喉嚨,“喉嚨有炎癥,除了咳嗽,有其他癥狀嗎?”
“頭疼。”程巖漱了漱口,淡淡地道。
“正?,F(xiàn)象?!贬t(yī)生例行詢問,“有藥物過敏嗎?”
程巖搖頭,井一卻突然開口,“有,青霉素過敏。”
醫(yī)生寫字的動作一頓,看了看焦急緊張的女孩,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男人,求證道,“是否青霉素過敏?”
“嗯?!?p> 她不提醒,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大四那年冬天,A市鬧流感,他也中了招。他素來身體好,加之實習(xí)單位那段時間特別忙,便沒當(dāng)回事,以為喝點熱水發(fā)發(fā)汗就好了,結(jié)果越拖越嚴(yán)重。
后來,她到出租屋找他,知道他發(fā)燒了,二話不說,拖著他去了醫(yī)院。
也是那次,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青霉素過敏。
醫(yī)生重新寫了藥方,看他依舊不上心的樣子,禁不住提醒,“自己的過敏史要時刻牢記啊?!?p> 程巖收回思緒,接過藥單,“謝謝,以后我會注意?!?p> 出了醫(yī)生辦公室,他拉住垂著腦袋,懶散走路的小人兒,“我胳膊受傷那次,怎么沒聽你提起過敏的事?”
“呃?”井一奇怪他突然問這個,想也沒想,張口道,“醫(yī)生沒問啊,而且,我抓藥的時候,留意過藥單,沒……”
后面的話,被他堵在了唇間。
井一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知他突如其來的吻,是為何緣故。
他的唇柔軟,有些干燥,輾轉(zhuǎn)在她的唇間,繾綣溫柔,不帶絲毫攻擊力,可她卻有種被人攻城略地的感覺。
“明明關(guān)心我,非要故意擺冷臉,嗯?”她清楚地記得他的一切,程巖的聲音略微嘶啞,仿若耳語,“閉上眼睛?!?p> 許是發(fā)燒的原因,他的呼吸稍顯灼熱,眼神專注而深情,離得那么近,她看到他黑色瞳仁里自己的影子,像浩瀚星辰中的一顆孤星,渺小、脆弱,井一鬼使神差地閉上了眼。
程巖的吻沒有持續(xù)很久,她不會接吻,傻乎乎地憋著氣,他察覺到她呼吸的變化,便放開了她。
井一臉紅如血,捂著唇,滿臉驚愕,“你……為什么親我?”
程巖握住她唇畔的小手,捏在掌心,輕輕摩挲,內(nèi)科診室外面人來人往,嘈雜喧鬧。
井一聽到他的聲音寧靜如水,于他鄉(xiāng)異語中穿梭,緩緩傳進她的耳中,“我喜歡你?!?p>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像花炮一樣炸在她的耳邊,井一有一瞬間的癡懵,張著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說什么?”
“我、喜、歡、你?!背處r一字一頓地重復(fù)了一遍,看著她呆呆的的癡傻模樣,無奈地笑了,“這句話我在腦中想過很多遍,到頭來,卻是在最糟糕的地方、最不合時宜的時間道出了最不為人知的心意。真是造化弄人。”
他搖了搖頭,唇際苦澀,“看你的反應(yīng),應(yīng)了那句‘棋差一招,步步皆輸’,一盤好棋變成了一副殘局?!?p> “哪里變殘局了?”井一凝眉看他,嘴角掛著俏皮,“我還沒落子呢?”
程巖握著她的手不覺緊了緊,黯然的眸子閃過異樣神采,寫滿了期待。
井一揚了揚下巴,小臉有幾分傲嬌,“我不是故意吊你胃口。你剛才說得沒錯,你表白的時機不對。我現(xiàn)在心里很亂,要認(rèn)真想一想,才能給你答案。”
程巖看著她,溫聲笑了。
井一恍然,他篤定自信的模樣,哪里擔(dān)憂,哪里著急了?分明是她會錯了意,“你根本不需要我的答案?!?p> 程巖點頭,眼中笑意深深,見她氣惱,忙拉住了她,“這是我給你的答案,遲到了八年的答案?!?p> 他眸中漾滿溫柔笑意,款款情深,過去種種,放電影似的,在她腦中閃過,井一噘嘴,有些撒嬌的意味,“然后呢?”
“然后?”程巖俊眉舒展,無奈又寵溺,“然后,自然是聽?wèi){你發(fā)落?!?p> “現(xiàn)在換你追我了,能不能追上,看你的表現(xiàn)?!边@半個多月,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煎熬里,雖然那句“我喜歡你”很不合時宜,她此刻無法回應(yīng)他狂喜熾熱,但是,那句“我喜歡你”也十分合時宜,陰霾散去,雙喜臨門,于她而言,像錦上添花。她仰頭看他,臉上盡是揚眉吐氣的得意之色,末了,悠悠地提醒他,“我爸那關(guān),不好過哦?!?p> 程巖“唔”了一聲,“我知道?!?p> 男歡女愛,所謂艱難險阻,最難不過彼此心意不通。
其余種種,縱然萬難艱險,不過是扁舟游江,險則險矣,亦可作兩岸風(fēng)光美景別樣情致。
況且,這許多年,為了突破那個難關(guān),他從未止步,不是嗎?
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了,在他們的悉心照料下,夏明博的身體各項指標(biāo)逐漸趨于正常,摘掉了營養(yǎng)液,一日三餐可以吃些易消化的流食,氣色也好了許多。
通過一系列的檢查和體征監(jiān)測,史密斯醫(yī)生上午查房的時候,宣布他在飲食方面可以逐漸恢復(fù)正常,再觀察些時日,便可以出院了。
夏明博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面條。
一個月沒有正經(jīng)吃東西,早就饞了。
“董事長,附近中餐館的廚藝還可以,我去買?!蹦逻h(yuǎn)山在他醒來的第三天飛了回來,協(xié)助他在醫(yī)院辦公,破除外界謠言,印證他度假的說辭。
“整天看你們吃,聞著味道,確實饞人?!彼^病去如抽絲,心情好了,胃口自然好,夏明博囑咐他,“點兩滴香油,放點香菜?!?p> “香油可以,香菜恐怕不行,這里很少見餐館用香菜?!?p> “穆助理,不用麻煩了?!本皇帐傲税蛩塑囪€匙,“我去超市買點面粉、羊肉,順便看看有沒有香菜,給你們熬一鍋羊肉糊湯面?!?p> 夏明博在波士頓的房產(chǎn)離醫(yī)院倒是不遠(yuǎn),20分鐘的車程,可他不放心她開車,“小穆,你陪他一起去?!?p> “我留學(xué)的時候,去那邊住過幾次,認(rèn)識路啦,您就等著午飯吃面條吧。”
“你如果不想小穆跟著,一會兒那小子回來,讓他陪你回去?!?p> “人家有名字,怎么照顧了你這么久,連名字都丟了?”
夏明博那個痛心疾首啊,這段時間,她整天繞著自己轉(zhuǎn),噓寒問暖,倒水喂飯,也沒精力對那小子殷勤了,他心里崩提多高興了,巴巴地等著她逆襲呢。
可但凡扯到那小子半分不是,她馬上就護起來了,真是恨鐵不成鋼,夏明博被子一拉,氣沖沖地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啊,非要你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