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六十萬避孕套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阿暖替永澤付了飯錢,他恐怕就會被人打得半死。
永澤醉得厲害,一雙血紅的眼睛里滿是頹廢與絕望。
阿暖印象中那個對她呵護有加的永澤,依舊沒有回來?,F(xiàn)在在她面前的,是另一個永澤——六親不認(rèn),麻木甚至于冷酷,像一頭剛從廝殺中帶著累累傷痕回來的獅子。
阿暖把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默默走出了那條街道。道旁路人的目光,帶著旁觀者才有的冷漠和詫異。
永澤雖然醉酒無力,卻在阿暖的手中極力掙扎。
阿暖沒有松手,只是微微偏過臉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真是可笑,堂堂電影大亨的大少爺,現(xiàn)在竟然成了這副德性!”阿暖冷笑,手卻把他的胳膊抓得更緊。
“你……是誰?”永澤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話,聲音聽上去像極了瀕死的戰(zhàn)士。
“我?我是住在下水道里的人,跟你這種上流社會的公子哥兒可不一樣?!卑⑴樞Φ馈?p> “下水道……”永澤呢喃著這個詞語,逐漸閉上了嘴,開始一個勁兒地傻笑。
阿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把永澤架到了自己的家。
房東看見永澤滿身泥土,趕緊拿了一套自己的干凈衣服給他換上。阿暖把永澤扔到床上,搖了搖頭,默默把他的臟衣服拿到衛(wèi)生間丟進了洗衣機里。
現(xiàn)在的房東,已經(jīng)把兩人當(dāng)成了情侶,所以見怪不怪了。在阿暖洗完澡準(zhǔn)備回房之前,房東一直在客廳里看電影。
“有什么事看不開,偏要喝成這個樣子?阿暖,我看啊,你比這小子強多了?!狈繓|關(guān)了電視,看著阿暖,“這小子心里藏著事兒呢,你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他吧?!闭f完,房東就回了自己臥室。
這一晚,阿暖和永澤都和衣而睡。兩人平躺在床上,誰也沒有看誰。豆?jié){作為三八線,依舊舒服地臥在兩個腦袋之間。
我他媽絕對是有??!阿暖心想,已經(jīng)被宣判了死刑的未來,何必要給他任何希望?我在做什么?都說女人是難懂的動物,看來這句話還真是說對了。
我已經(jīng)完全不懂自己了……
阿暖在臨睡之前,給自己寫小說的那家公司發(fā)了一份郵件,詢問續(xù)約的事。然后她關(guān)了電腦,倒頭就睡了。
翌日,阿暖起床去上班的時候,永澤正擺出一個大字躺在床上??此菒芤獾乃啵茸蛲砗枚嗔?。阿暖不忍心叫醒永澤,把豆?jié){交給房東后就去上班了。
或許是因為甜蜜愛情的滋潤,讓林文文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
這天吳越影視的重磅新聞有兩件:一是邵鹽的《千城修羅》目前所有籌備工作基本完成,定于下個月,也就是二月一號開機;另一件大事是,阿暖的《這世界上另一個我》的后期工作進展順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將于二月底上線。
吳總在宣布《這世界上另一個我》的上映日期時,特別交代制片部,要盡快與發(fā)行公司敲定上映平臺。
會議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吳總忽然殺了個回馬槍,詢問大家關(guān)于新項目的進展情況。這讓創(chuàng)作部所有人猝不及防。盡管如此,但除了付沁宜,所有人還是提出了自己構(gòu)思的新故事。吳總滿意地點了點頭,把目光定在付沁宜臉上。
“沁宜,”吳總扶了扶眼鏡,目光習(xí)慣性地從她臉上滑到了那十分顯眼的胸膛。“你有什么新點子?”
“吳總,這些天人家都忙著籌鹽邵鹽的本子啦,根本沒有時間想……”付沁宜故意把嘴一噘,又深吸一口氣,把胸膛往上挺了挺。
“嗯,沁宜確實很辛苦,我看這些天你一直和制片部一起忙著籌備,確實忙壞了?!眳强偟哪抗庖琅f定在付沁宜胸膛上,繼續(xù)占便宜。與此同時,口氣也溫和了很多。其實他那里知道,付沁宜這些天里盡在制片部里扯閑話了。
在散會之后,吳總把創(chuàng)作部留了下來。
“昨天制片部拉到了一個廣告客戶?!眳强傠y掩心中的喜悅,向大家宣布這個喜訊。
“什么廣告?對方打算投多少,怎么植入?”易暉看著吳總,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這會兒除了看上去事不關(guān)己的付沁宜,其他人已經(jīng)暗暗捏了一把汗。雖然都是錢,但投資和廣告的意義,對編劇來說完全不同。在吳越影視,按照創(chuàng)作部以往的經(jīng)驗,投資商一般不會對創(chuàng)作,也就是劇本干預(yù)太多。
然而,廣告就不一樣了。一旦有廣告商進入,很可能意味著劇本的某些地方要調(diào)整,以便廣告植入。廣告植入中,大家最反感的是“深度植入”,也就是在劇本里要出現(xiàn)廣告商的品牌或者產(chǎn)品鏡頭,臺詞中要提到他們的品牌或者產(chǎn)品鏡頭。
“《千城修羅》項目預(yù)算六百萬,這家廣告商打算投十分之一?!眳强傁沧套痰卣f著,又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因為是獨家廣告,所以他們要求深度植入?!?p> 聽完這話,大家心中立即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雖然《千城修羅》本來是一部現(xiàn)代魔幻題材的電影,而其中大部分戲都發(fā)生在魔界,所以廣告植入的范圍有限?,F(xiàn)在大家關(guān)心的是,對方到底想植入什么?
“吳總,他們想在我們的電影里植入什么東西?”阿暖打算給大家揭開謎底,于是單刀直入地問道。
吳總興許是覺得難以啟齒,于是又扶了下眼鏡?!氨堋小住!彼従徴f出這個單詞,目光從大家驚訝的臉上掃過,最終還是回到了付沁宜臉上……
或者胸膛上。
面對吳總的目光,除了不覺厭惡反以為傲的付沁宜,大家都憋住了笑。然而這種想笑的沖動馬上煙消云散,因為吳總的意思很明確了。
目前已經(jīng)定稿的《千城修羅》還得修改,而且,因為拿了廣告商的錢,他們得在劇本里面另外設(shè)計一場戲:戲中不但要出現(xiàn)一段長達一分鐘的避孕套特寫鏡頭,而且男女主都得在臺詞里提到避孕套的牌子——樂樂牌。
吳總布置完任務(wù),給了創(chuàng)作部兩天的期限,就離開了咖啡廳。留下易暉一個大男生和四個女孩子面面相覷。易暉本來是動畫專業(yè)出生,有一些美術(shù)功底。從剛才吳總說到避孕套開始,他就在紙上一個又一地畫起了避孕套。現(xiàn)在,一頁稿紙上爬滿了避孕套。
易暉厭惡地盯著這張稿紙,忽然間抓起來揉成一團丟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