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長生感覺自己在飛。
她飛過那金色的、白色的、青色的、黑色的、灰色的、渾濁的六界蒼穹。
她跨過了時空長河。
滄海桑田,青絲白發(fā)。
風(fēng)就是她,她就是風(fēng)。仿佛是一縷飛過六界的悠揚旋律。她在天空婀娜舞動,悠長呼吸。聽天地的祝福,聽流水的聲音,聽山谷的低吟。
風(fēng)過風(fēng)來,云卷云舒。
她是那縷風(fēng),輕柔的一縷風(fēng)。
她在天空俯視,俯視世間生靈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她越過一個又一個的生靈。
有美人如畫,她想停一停,她想多看一看,怎么會有人如此美麗?怎么會有如此鮮活的生靈?
可是她不能停留,哪怕只是片刻也不行!
她只是一縷風(fēng),她只有在行走時,她才是她。如若她停下,她的身體便立時化入了這天地之間,她就不是她了。
她看到了有君子如玉。她很想很想告訴那溫潤公子,他的笑是如此讓她心生溫暖。他溫柔的眼眸是如此讓她想停駐其上??墒撬龔埐婚_口,她說不了話。那如玉公子的眼中裝著粲爛星空,裝著對美人如許深情,裝著天地萬物,卻沒有裝下她。
她只是一縷風(fēng)。
她無色無體,她無形無狀。
她在陽光下飄過,有慈祥的母親溫柔淺笑。她心生歡愉。她靠近過去,她想告訴他們,他們的美麗讓她如此欣喜。
軟萌的小白兔,它可真可愛。云長生飛過去,輕輕貼在它的面頰。然而還沒等到她停留,它就一蹦一跳著跑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明白為何那么可愛的生靈不喜歡她的靠近呢?她又看到了一朵美麗的花,她堅持不懈地靠近它。她好想告訴它,她只是想停一停,她不會傷害它的。仍而,她只稍稍拂過了嬌花的花瓣。她不能停留在它的上面哪怕一瞬。
她茫然四顧,不知該去向何方。于是她沒有了期望,沒有了喜悅,她變得麻木,無盡的悲傷淹沒了她。原來這個世界的所有美麗都不屬于了她。
她飄浮于六界,她煢煢孑立。她踽踽獨行于天地間。她感到了寂寞,無比的寂寞??珊髞?,連寂寞也不屬于她。
飄渺孤鴻影。
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她飄進(jìn)了一個黑暗的空間。
她看到那雙巨大眼睛中的閃著對她的好奇。
她清楚的記得她的心猛烈地跳動了起來。她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終于有人能看見她了呀!終于有人對她感興趣了呀!在這蒼茫六界中終于生靈能感受到她了呀!
于是她開始跟那雙大眼睛說話,跟它講她所見所聞。
她快活極了。
在這個世界,終于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樣子,感到她的快樂,體會著她的悲傷了。她看到每每她講到那些激情澎湃的故事時,那雙巨大的眼睛也會涌現(xiàn)興奮、激動、期待的情緒。那雙大眼睛只有等她累了,它才會閉上。只要她睜開眼睛,他也會立刻睜開眼睛,然后溫柔地看著她。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很多很多年,她與它就這樣相處著。
她知道了那雙巨大的眼睛長在更為巨大的身體上。而她居然沒有它的一片鏻片的大小??墒沁@又有什么關(guān)系了呢?它能看到她,她感受著她的喜怒哀樂。
可是慢慢地,她也感到了那雙眼睛的痛苦、不甘、憤怒。她想幫助它。她也和它一樣每當(dāng)那道閃電向它劈下之時,她也感到了和它一樣的痛苦,一樣的憤怒。
雖然她可以躲開,但每一次她還是忍不住飄過去,她想幫它擋一擋。可是沒有用,她太無能了,她幫不了它。還好,她好象天生帶有修復(fù)萬物的能力。每每它被劈得血肉模糊之后,她就會飄過去。一遍又一遍后,它的那些傷就會慢慢愈合。她會看到在她給它療傷之時,那雙大眼睛就會溫柔地看著她。她知道,那是它在向她表達(dá)謝意。她很高興,雖然,每一次給它療傷她都會很累。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她真的很高興,終于有人需要她了。她真的很高興?;蛟S沒有人會明白,她迫切需要得到別人的認(rèn)可的執(zhí)念。
被這個世界需要,被這個世界的生靈需要,也是一種幸福啊!
直到那一天,她看到那個高貴妖嬈的女子向它舉起了屠刀。
她不明白,那么美麗的面容,那么高貴的身份,為何會有如此惡毒的靈魂?
原來不是所有的美麗都和他們的外表一樣,表里如一,原來她過去欣賞的那些美麗生靈里,也有如此丑陋的靈魂。
她急了,她怒了。
她非常難受地看著越來越虛弱的它??粗请p大眼睛涌出的痛苦和憤怒。她頭一次對自己感到了失望,為什么她幫不了它?
為什么它如此弱?它使出全力想推開那把殺人的刀,可是一次對一次,還沒等她靠近,她就會被那個女人強大的神力彈開了。
她越來越急……
厲成王看著周圍的虛像漸漸散開來。
可是他往云長生看去,卻見她面色蒼白,額角冒汗。他大驚失色,正要走上前,施法讓她清醒過來,就見一根修長的手指,先他一步點向了云長生的眉心。
云長生只覺一股清涼意涌向了神魂,一切的不甘不愿霍然散去。她睜開了鳳眼,入目所及卻是一張滿是擔(dān)憂的臉龐。她鳳眼眨了眨,幾乎懷疑是自己看錯了,是牟天,是那個魔族。
他在關(guān)心著她嗎?!
“可好些?”牟天著急道,“你剛才給我療傷之時,突然頓悟。然而沒想到最后卻入了魔障。我見你對我的氣息并不排斥,所以剛才用了清心咒入了你的神魂。事情緊急,你可有不適?”
云長生見他眼中的關(guān)心不似作偽,微笑點頭,輕聲道:“多謝你。我已無事!”
“沒事就好,囡囡,你可嚇?biāo)牢伊恕D氵@一會療傷,一會又進(jìn)階,一會又走火入魔。哎,可真是的嚇?biāo)览戏蛄?。你這也不知煉的什么功法。怎么進(jìn)階也沒有雷劫?”
云長生一怔。
她明顯感到自己修為的提高。
她腦中的牟天在識海中歡騰亂跳著,他的身影也凝實了許多。她也知道自己剛才入了一場夢境后修為境界竟然提高了。
她也有些茫然,“境界提高就一定會有雷劫嗎?”她茫然相問。
厲成王聽她如此問題,“當(dāng)然!這是常識??!囡囡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當(dāng)然會有雷劫啊。小公子,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迷雪也有些疑惑。
云長生有些訕訕,“師傅傳我功法時,就說我的功法有些特別。我以為是我功法的關(guān)系?!?p> “不會呀。囡囡,我從來沒聽說,世上還有不經(jīng)歷雷劫就可順利進(jìn)階的功法啊?!?p> “萬事總有特例呀,也許我這個就是!”云長生摸了摸鼻子。
“開天,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她口中雖然這么說,卻用意念問擎天小阿九。
“我看到了雷云,卻沒有見到雷劫降于你身。應(yīng)該是有人替你受了雷劫。這人是誰,對你可真好!”
云長生瞪大了雙眼,大驚道:“你說,我之所以每一次進(jìn)階沒有受雷劫之苦,是有人替我受了雷劫嗎?這是怎么回事?”
是誰在默默替她做這些。
是夏九幽嗎?如果是他,她也能理解。在人界之時,她就知道,他的修為高她很多。在相處幾十年里,他暗中對她做了這些,也并不奇怪。突然有感動漫染全身,是他在默默替她承受雷劫之苦嗎?
“開天,你可知是何人在替我受雷劫?”
“我不知他是何人,不過他在你的識海中留下了轉(zhuǎn)雷符。他的氣息亙古悠遠(yuǎn)。是上古天神的才有的氣息?!?p> “上古天神的氣息?是阿古,一定是阿古!是阿古——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