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趴在云長生的肩頭,連睜大的眼皮也不能放下來了。
云長生一邊移動著,眼角余光看向身后的血池。
她看到有什么東西正在一點點往上伸長。圓圓的、長長的,咦!居然是一根柱子。盡管這根柱子在發(fā)光、在變大、在釋放龐大的威壓,可它畢竟只是一根柱子。對云長生來說,那些會飛的手可比這根很漂亮的柱子要恐怖得多。難道是如意金箍棍?
想著這個荒謬的可能。云長生扯了扯嘴角,低聲嘀咕道:“就算是金箍棍,可咱也不是孫猴子,關我屁事。我還是趕緊哪涼快哪呆著吧!”
看到不是什么恐怖的怪物,只是一根正在慢慢變大變長的柱子,云長生緊繃的心稍稍放松下來。她感覺自己移動的速度迅速了一些。
然而轉過身專注爬行的云長生并沒有注意到,那根她認為不太恐怖的柱子正在風一般的長大,長高。仿佛它要撐破這大,搗碎這地,碾碎這世間的一切。
云長生龜速的移動哪里比得上這根金光閃閃的柱子長大的速度。當她感到她的腳怎么用力也移動不了時,已經(jīng)來不急了。
云長生轉頭看去,就看到那個柱子已經(jīng)長大得遮天蔽地了。她聽得到“咔、咔、咔”連聲,腳下傳來巨痛。她低頭看去,她的腳被壓住了,她的骨頭定然已經(jīng)被壓碎了。
她驚恐地張大了雙眼,拼命想拔出自己的雙腿,可是她的雙腿紋絲不動??粗€在不斷長大的柱子,而她的身體也在一點點被壓下。云長生心生絕望。她抬起手,將還定在她肩頭的阿辰用力向外擲去。阿辰就象一個粉色的皮球被她擲向了遠方。
云長生現(xiàn)在也不想找到夏九幽了,只希望他能逃過這一劫。只希望他能好好活著吧。
云長生忍著身體被碾壓、粉碎的痛苦,居然還暗自慶幸,幸虧周圍早就沒有了那些讓她戰(zhàn)顫的眾魔。死了也不用與它們共處一地了。
她想起自己這一生,忽地淚流滿面。
唯一讓她后悔的是,自己很少對夏九幽溫柔。她知道一直以來,自己都有心結。是夏九幽打傷了她的大師兄,也是因為他,大師兄才會失蹤,也是因為他,自己才沒能與大師兄在一起。
難道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嗎?她真的錯了吧!噗的一聲,云長生吐出了一口鮮血,低聲說了句“對不起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了她。云長生睜大了雙眼,她的意識已經(jīng)有些模糊??吹竭@張冰冷的俊臉,她驚恐叫了起來,“你來干什么?還不快走!”
夏九幽只是冷冷哼了一聲,他一手抱起她,一手拿著那柄玄鐵劍,向那根龐大的柱子刺去。這是蚍蜉撼樹吧!可是讓她意想不動的事發(fā)生了,那顆柱子好象感到了疼痛般,居然顫抖了一下。趁著它抖動時,夏九幽把云長生被壓著的身體從柱子下拔了出來,抱起她急馳狂奔。
夏九幽的行為,引起了那根柱子的憤怒,向著她和夏九幽的方向揮動起來。
“往左,往右、往下一點……”云長生強提著一絲清明,指揮著夏九幽逃跑的方向。她看著夏九幽的嘴角、眼角都有血液滴下。她知道他此刻身體也已經(jīng)快到了極限。她抬起雙手,輕輕幫他拭去眼角流出的血。
正專心逃命的夏九幽,低眸看了云長生,以為她是擔心他們逃不出去了,輕聲安慰道:“沒事,有我在!”
“對,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了!”云長生眼中有淚水溢出,她輕聲道:“逃不了也沒什么,能與夫君死在一起,云長生此生無憾了!”
夏九幽斜睨了云長生一眼,沉聲道:“我們不會死!有我在,你怎會死!”聽到在這種情形下,夏九幽依然如此霸氣。
云長生微微一笑,溫柔道:“是是是!有夫君在,我不會死。我們都不會死?!?p> 夏九幽這才點頭“哼”了一聲,表達著對她輕易言死的憤怒。
不如為何,看到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云長生只覺心中軟成了一片,她莞爾笑道:“是,是長生不好,竟敢懷疑我夫君的本事?!?p> 夏九幽以燃燒體內(nèi)精血的代價,急速往前飛逃。眼見著他們就要逃出那根柱子的碾壓范圍了,他們就要逃出生天了。
仍而就在這生死一線之時,就覺一股柔和堅定的力量,將他們再次推向了那根龐大柱子。
云長生睜大了眼睛,這是?這個氣息?
“阿古!阿古——!”夏九幽的聲音從牙縫間中擠出,冰冷、而寒涼。這聲音也說出了她心中的驚詫。盡管她心中也已經(jīng)肯定那個出手置他們于死地的人確實是阿古。
她怎么會分辯不出自己兒子的氣息?
可是為什么?
阿古為什么要害他自己的親生父母?
她心中一陣悶痛,眼中又有淚要滴下。
然而做母親的云長生還是下意識替自己的兒子辯護,“不會的,阿古那么老實的孩子,他決不會對我……”
然后她的下半句話就被掩沒在轟然砸下的大柱下了。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覺得有一個冰冷熟悉的懷抱緊緊抱住了她。
有什么東西重重壓下,她只見全身骨格血肉化為了齏粉,還有那個直到死還緊緊抱著她的高大的身影依然堅定的擁著她,不曾離開片刻。
她只覺心中劇痛不已,雖然夏九幽的身體沒有如她那樣化成血肉模糊的一團??墒撬麉s一動不動了,是不是,是不是……?云長生心中傷痛不已,竟不敢說不出那個死字。
象他那樣睥睨天下,霸道威武的男人怎么會死?
不會的,決對不會!
云長生想伸手摸摸他,想再次碰一碰他。她多想再聽聽那冷冷淡淡的聲音,多想再看看那永遠站在她身邊的高大身影。想起自己偶爾會對總粘她的夏九幽的表示不滿,只覺十分的悔恨自己平日的驕縱嬌情??墒乾F(xiàn)在她就算想做什么,也永遠沒有了機會。
云長生的悲傷終于逆流成河。
可是非常怪異的是,她都痛成這個樣子,她的身體都已化成了血糊糊的一團,她怎么還會有意識?怎么還會在那里疑惑?然而只是片刻之間后,她連這點意識也失去了。
失去意識的云長生不知道。
那根彷佛可以無限長大的龐大柱子突然之間迅速縮小,金色光芒也隱去不見了。幾乎是眨眼之間,那根狂霸酷炫的柱子就縮小成一根只有一米高,幾厘米大的小柱子。而周圍的被天地之威摧毀的一切居然全部恢復成了它本來的樣子。仿佛時間倒流,仿佛云長生所見都是幻覺。
那根小小的黑乎乎毫不起眼的柱子,圍著伏在地上的夏九幽和云長生兩人轉著圈圈。轉了幾圈后,從柱子中突然蹦出了一個虎頭虎腦的二三歲的小男童。
小男童看著伏在云長生身上的夏九幽,皺了皺秀氣的眉毛,他似乎十分不喜夏九幽。只見他光著腳丫,穿著一身不知什么材質(zhì)的土黃色短襟,鼓著兩腮,他走到伏地的夏九幽跟前,伸出一只小腳,猛地踢向一動不動的夏九幽。然后只見夏九幽就像一顆黑色的流星一樣,劃過蔚藍的天空,不知落到了何處。
趕走了令他討厭的家伙,小男童抿嘴笑了起來。大大的圓眼睛看著已是血肉模糊的云長生,再次皺起了眉頭,翻著大大的白眼,不屑道:“怎么是個凡人,凡人之血怎么可能引得我擎天大爺出來。哼,一定是搞錯了?!?p> 說完他一轉身就往那根依然立在那里的柱子中走去。然而,無論他怎么試,卻再也回不到那根柱子里了。氣得他揮著小手對著那根黑乎乎的柱子一頓猛錘。
良久之后,他似乎是想通了,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恨恨道“算大爺?shù)姑?,找了個這么弱的主子。哼!”
他又繞著地上已經(jīng)看不出人形的云長生一眼,喃喃道:“弱也罷了,還長得這么丑?!?p> 他托著小小的下巴,想了想。沉思良久,他嘴角再次翹了起來,只見他手一揮,手中一道金色光芒閃過,地上就多了一個,嗯,一個阿古。
“還是這個樣子最好看,祖神就是天上地下長得最威武霸氣的人!”
而在一個結界中看到這一幕的阿古,驚得猛地站了起來。他一向鎮(zhèn)定自若的臉也變得鐵青一片,他濃黑的雙眉不斷抖動著。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母親變成盤古大神的樣子?!
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