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念的經9
第二日,馬智就興沖沖的去請了道士,算了半年后的一個良辰吉日,準備再賺半年的小錢,給馬清心辦個風光的婚禮。
這半年里,馬智日出而做,日落而更。馬清心也是反復繡著衣裳花樣,越秀越好。
馬智每隔三日去一趟集市,將種出來的農作物,打獵來的皮毛,還有馬清心繡的花樣賣出換些米糧和錢兩。
漸漸的,馬清心繡工好,在集市里出了名,連王府的繡娘都找馬清心趕制繡邊,王府出手闊綽,一來二往逐漸改善了他們拮據(jù)的生活。
幸福而平淡的日子總是過的格外的快,一轉眼便是他兩的大喜日子,道士挑的日子很好,良辰吉日,天清氣朗。
大紅喜字貼窗格,紅鸞紗帳曳暖光。
馬智常年生硬的臉頰抬起一絲笑意,緊張到微微顫抖的手拿著挑稱,低低喚了聲。
“清心?!?p> “馬大哥?!?p> 紅帳下傳來柔柔的呼喚,如繞指綢緞,溫婉順滑,帶一絲沁人心脾的清爽。
馬智黝黑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可疑的紅暈,這個溫婉賢良又貌美的女人,之后就是自己的妻子了…
馬智面上的笑意不由更深,腦海里甚至都開始思考他兩兒將來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
“開門!”
“開門開門!”
馬智手里的挑稱還未挑開新娘子的紅蓋頭,他們家泥房的木門就被拍的震天響。
只聽“轟?。?!”的一聲,馬智家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在一個大漢的腳下變成齏粉……
馬智一驚,連忙將馬清心護在身后。
“你們是誰?何故踩碎我家大門!”
馬智雙目圓瞪,大喝一聲。但他此刻不敢用強,且不說面前這十多個彪形大漢個個手上都拿著家伙。
就是他們沒拿家伙,自己也絕不能讓馬清心涉險。
對面的大漢頭子上下打量了一眼馬智,見他肌肉扎結,面色堅毅,便曉得不是個好對付的。
又見他兩此刻都身披喜袍,更是有些尷尬,暗罵一句她老子不是人。
但他黑虎哥在道上混也不是講究善良的人,誰錢給的多就幫誰辦事,這是他定下的鐵條桿,此刻即便看著有情人,不得眷屬,也絕不會心軟。
于是他略微緩和了兇神惡煞的面貌,勉強做出一副吃小孩般的偽善樣,詐笑道。
“這位小兄弟,我們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你只需把你背后那姑娘交給我們,我們也不為難你,立馬走人!”
不出任何力氣就把人帶走,自然是黑虎哥最想看到的,畢竟出了力氣,自己還得給他們醫(yī)藥費,得不償失呢?
竟是只要帶走馬清心?
馬智聞言回頭疑惑的看了馬清心一眼,只見馬清心也疑惑的連連搖頭,他便想到了她那個不靠譜的賭鬼父親,不由擰起眉頭。
看來這場沖突在所難免……
但與眼前這幫人發(fā)生正面沖突勝算極小,馬智一時想不出別的法子,只得裝傻充愣。
“為何要帶走我家內人,她并不認識你們。”
果然,黑虎哥聞言哈哈哈大笑,他身后的眾多小弟也附和著發(fā)出猥瑣的笑聲。
“她當然不認識我了,不過……她老子認識我就行了!”
見心里的猜疑被說中,馬智的眉頭不由皺的更深,但他還是按壓下心里的惶恐與憤怒,沉著的說道。
“你們是賭場里的人嗎?他欠了你們多少錢,我可以幫他還了這次?!?p> 馬智的話不由令他們面面相敘,交相咬耳朵了一番,待到領頭的黑虎哥點頭,站在他身側的一個壯漢方才說道。
“我們只是道上混的,不是賭館里的打手。
是你丈人又把他女兒賣花樓了,曉得有你這個人礙事,花錢請我們來捉人。”
這個壯漢家里也有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兒,見著自己撞破了他們的婚禮,將心比心,多少也有點愧疚。
但這愧疚也只止于愧疚,要想讓他們放過馬清心,那是癡人說夢。
馬智深知這幫人唯錢是令a,心中盤算一番有多少余錢后,抿緊下唇,直視向黑虎哥。
“花樓花了多少錢請的你們?”
“三十兩雪花銀。”
黑虎哥向來只認錢不認人,只要這個馬智能給他更高的價錢,他也不介意倒打一耙。
可是三十兩,他哪來的三十兩…
馬智身側的雙拳緊握,他和馬清心省吃儉用半年,也才攢了十二兩…
但他還是從床下拿出十兩銀子,放手心里給黑虎哥看。
“既然您是道上混的,我也尊稱您一聲黑虎哥?!瘪R智將手中的銀量遞了過去,“我也不讓黑虎哥為難,只求你過了今晚再來,讓我們過完洞房花燭夜?!?p> 這雛兒和開過苞的在花樓里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價錢。
不過這是花樓的事,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老鴇只是讓他將馬清心給她綁來,又沒要求馬清心是個雛兒還是個婦人。
黑虎哥尚在思索,他身邊的壯漢便拉了他一把,示意可以明日再來,反正他們的眼線遍布整個京城,即便他們連夜逃出了京城,他也有辦法將他們捉回來。
更何況一晚上掙十兩,這也算是樁大買賣了!
于是黑虎哥不在猶豫,一把撈過馬智手里的銀子,爽快的笑道。
“成,那咱們今兒個就不打擾兄弟您的好事了?!焙诨⒏缃o了一個男人都懂的表情,他身后的兄弟立馬哄堂大笑,胡亂嚷嚷了幾句百年好合,三三兩兩的撤走了。
他們走后,室內突然變得死靜,雖然外頭還有蟲鳴,里頭還有紅燭搖曳火光,但還是有一股壓抑,罩在室內久久不去。
良久,馬清心在他身后拉著他的衣擺低低的抽泣起來。
“怎么辦,我要怎么辦……馬大哥,我不要去青樓!我不要去!可是我逃不掉了……怎么辦……”
馬智回過身來,看著哭成淚人的馬清心,內心柔軟成一汪水潭。
他蹲下身子,雙手捧住她的臉頰,輕輕的吻在她的睫毛上。
“有我在,絕不會讓他們傷害你?!?p> 馬清心顫巍巍的看向馬智,猛的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自她雙眸中流下的淚水潺潺落入馬智的脖頸,冷的人心甘都寒了……
馬智渾身一僵,隨后大掌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她的后背安撫她。
等到她不再哭泣,方才站起身,脫下外頭的喜袍沉聲說道,“我們該走了?!?p> “去哪里?”馬清心現(xiàn)在已沒了主意,只要不去青樓,去哪里都可以。
“去王府,汝陽王府?!瘪R智堅定的說道,“我前兩日去市集,看到汝陽王府在招奴婢,我和你一起去汝陽王府賣身為奴。”
有了奴籍,除非主上施恩,否則是一輩子都脫不了奴籍的,不光是他們自己,以后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子孫,世世代代都要給王府為奴為婢。
她的馬大哥…明明可以自給自足,過逍遙自在的一生,如今卻要和她一起賣身為奴。
“不行!這不行!”馬清心霍的站起來,“我們可以逃,逃到沒人的地方去!你不能變成奴隸!”
馬超見她著急的樣子,心中泛起一絲甜蜜,他溫柔的抱住激動的馬清心,緩緩說道,“沒關系,只要你安全,只要能每天都看到你,做奴隸也沒關系?!?p> 馬清心聽到這句話,眼淚忽而止不住的流下,她的喉頭很酸澀,苦的快要喘不過氣來,可她還是沒法發(fā)出聲音,只能任由眼淚流下,滑過臉頰,滑入他的脖頸里。
“你父親已三番五次將你賣給花樓,即便我再幫你贖身,也于事無補。雖然去汝陽王府為奴為婢,但是京城的花樓絕不會去得罪王府,我在王府有認識的人,只是一張賣身契而已,我們在王府也可以過的很好。”
馬超捧著馬清心的臉頰,堅毅的看著她,“你要相信我。”
馬清心看著馬智溫柔的眼眸,只覺得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心甘情愿跳下去。
“我相信你,馬大哥……”
這輩子,我何其有幸遇見你,欠你良多,我又何嘗能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