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不是妖怪,那也和妖怪沒什么區(qū)別。”
“怎么和妖怪沒區(qū)別?”他睇她的眼神帶著寵溺。
沈挽箏描述道:“你看他搖著一面黑色旗子唰地一下子就過去了,像鬼!”
“嗯,一只慘白的手伸上來……”傅雨祁猛地抓住她的手,渲染了恐怖氣氛。
沈挽箏低聲叫了起來,往他懷里縮,“你怎么這樣壞!”
一折正經(jīng)戲硬是看出了怪力亂神的意味。
晦暗的銀幕陰影下,她越發(fā)明媚動人,他低頭咬住她的唇,與她交換著呼吸。
難怪說看電影十分時髦,原來竅門在這里。
猶記得,認(rèn)識他是在光緒年間,一晃改朝換代,便到了民國共和。
跨越兩個時代,她從十六歲跟他走到二十二歲,堪堪六年過去了。
戰(zhàn)火紛飛中只有和他在一起,才得以找尋到安寧的意境,不是愛,是什么?
一些自私的想法涌上心頭,將他占為己有,做一對尋常的夫妻,相伴到老。
可他并不是她一個人的,他肩負(fù)東北,身付國家。
好在……心給了她。
亂世如麻,情愛真是一件萬分奢侈的事情。
只求來世投胎生在錦繡年華,才可以與他臥聽風(fēng)吹雨,共剪西窗燭。
哎,一切都只是奢望罷了。
她暗地里拭去眼淚。
電影散場了,走出洋樓,沈挽箏抓著他,把存款折子往他口袋里一塞。
對上不解的目光,她說:“這錢給了我,也只是胡亂花出去了,你拿著不一樣,你可以買軍火,一個銅子兒買一個饅頭,吃一天,買桿槍,把日本人趕出去了,以后老百姓天天吃饅頭……”
頓了頓,又道:“有你在,有一群保家衛(wèi)國的兵士在,我相信陰霾會褪盡,陽光掛在華夏的天空,永不謝落。”
傅雨祁嘆息,緊緊摟著她,“你這樣傻,我該拿你怎么辦?”
今晚的約會,扯上生死,扯上國家興亡,變得異常沉重,然而時間越走越快,這些問題已經(jīng)無處可躲。
“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我就知足了?!彼吭谒男靥牛瑴嘏鴮掗?。
“我說政事嚇到你了?”
“沒有……”
“不要瞎想,一切都會變好,越來越好,不再是餓殍遍地,而是國泰民安,我們失去的土地太多了,等收回了國土,收回了主權(quán),人人都有千里眼,順風(fēng)耳,學(xué)嫦娥奔月,腳下踩的地方,修幾條地下鐵道,四通八達(dá)。”
他繪聲繪色地說著,她倒是認(rèn)真地聯(lián)想起了他口中的情景。
打電話不再時常斷線,不再為了一通電話在郵電局等上幾天幾夜。
洋人手中的照相機(jī)變成了一個更大的盒子,有著電影院的那樣銀幕,直接從盒子里就能知道天下事。
地下鐵道,擠滿了去城市各個角落工作的人,拿著燒餅的學(xué)生,穿洋裝的歌舞團(tuán),一襲長衫的老人。
太平盛世,沒有游行隊伍,沒有敵人覬覦。
有家,有親人,有他。
六月,大總統(tǒng)在憂懼中病故,黎元洪繼任,北洋軍四分五裂,進(jìn)入了軍閥割據(jù)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