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回到浙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蒼蠅工廠,也就是“蠅”,之前有人提出這個名字聽著不雅觀,不大氣,但是弘晝卻是略帶邪味地笑了笑,沒有去解釋,現(xiàn)在只是做通信,并且剛剛起步而已,解釋得太詳細不利于今后發(fā)展。昆蟲界蒼蠅是煩人的,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它便無處不在,一雙復眼看遍大千世界,未來的“蠅”也會,大千世界無不在其雙目之下。
工廠設立在一棟新建的三層樓房里,作業(yè)區(qū)設立在第三層,上去的通道只有一個,一樓處有多個暗間,有警衛(wèi)持槍藏于其中。
弘晝推開工廠三層大門的時候,沒有人注意他,他站在門外往里眺望了半分鐘,沒有進去打攪工人們的干勁,默不作聲地從里面退出來,輕輕帶上門,慢慢地下了樓梯。里面工作的氛圍真好,三五結(jié)群地聚集在一起,爭論得面耳赤紅,這讓弘晝回憶起曾經(jīng)做高級制程工程師的情形,眺望的那一刻,他的內(nèi)心里竟然有一絲羨慕。
問樓下的警衛(wèi)要來了紙和筆,將需要交代的事情寫下來,囑托警衛(wèi)轉(zhuǎn)交給何卜,臨走前,弘晝在大樓下仰望很久,那過去的回憶似乎就要變成現(xiàn)實,只是身邊的人換了。
弘晝馬不停蹄地趕回江寧,他回江寧的速度遠遠勝于盧光植大人回京的速度,在他的預估中,解除軟禁的盧大人一定會迫不及待地進京面圣,因為,這兩年來盧大人的同僚無不是混得風聲水起,尤其是盧大人聽到勝山知縣的事情之后更是怒火沖天。這些商人給巡撫大人下了套,如此待遇非常不公平,除此之外,他還有更大的新聞要傳遞給皇帝,那就是漫地遍海的軍火。
弘晝邁進家門的那一刻,只瞧見小阿璧在院子里有模有樣地擺拳頭,阿扣就站在男孩邊上,手里正拿著晾衣服的架子。
“你還知道回來!”阿扣瞧見弘晝嬉皮笑臉地站在門口,摩擦著雙手,那賊兮兮的眼神讓她感到非常的不悅。
至于阿璧,這一刻就是棒下解脫,兩條小腿飛快地往門口奔去。
弘晝抱起男孩走向阿扣,一臉賠笑道:“家有良妻美眷,怎么能不會來呢!您說是不是啊!”說話的樣子油頭滑腦。他放下永璧,拉著阿扣的手,“我保證,以后出大門的時間絕不超過四時辰?!?p> 阿扣側(cè)過身冷哼了聲,不搭理弘晝。
弘晝眼珠一轉(zhuǎn),彎下腰,摸了摸永璧的腦袋,“小家伙,這下就只能明天陪你玩了,今天可得好好地練功、讀書??!你看你不聽話,把你阿娘氣得!”
小男孩一聽,頓時張大嘴巴,一雙大眼撲閃個不停,小心地回頭看了看他娘,只得鼓起小嘴,繼續(xù)打拳。
弘晝討好似的搖晃阿扣的手,就像是小孩向大人討要禮物。
阿扣忍不住翻個白眼,“你倒是會丟鍋啊!你給我進來,我有話要問你!”
“好!”弘晝表情正經(jīng)地應承。
坐到屋里,阿扣看了眼門口練拳的永璧,便將目光鎖死在弘晝身上。弘晝一路風塵,進了屋,他便拉過一張凳子,打算坐在媳婦身邊。
奈何媳婦一聲冷哼:“你給我站在那兒!”
剛把板凳挪過來,小心地抬頭看了眼阿扣,弘晝便又靜靜地把凳子挪了回去,老實聽話地站在阿扣邊上,站定他還不忘往門口瞧瞧,外面應該是瞧不見里面的吧!
“您小點聲,別打攪了兒子練拳!”
“還要面子噠?”阿扣雖板著臉,卻禁不住調(diào)戲弘晝。
弘晝諂媚道:“可不嘛!我給您捏捏肩!”
阿扣伸手指著弘晝凳子放回的地方,“少貧,你給我老老實實地站在那里。”
弘晝癟癟嘴,很不情愿地往后退了兩步。
“我問你,你頭發(fā)呢?你還知道自己是誰么?”
“知道??!”弘晝一臉天真,“大清和親王么!”
阿扣的臉變得陰冷,“既然知道,那為什么要剃掉頭發(fā)?現(xiàn)在還是大清的天下,你就這么難忍么?太妃還在宮里頭,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做事情變得這么莽撞了?”
“一直都這樣??!”弘晝拉過凳子坐在阿扣邊上,拉著姑娘的手,認真地說到:“我這么做是有我的打算的,如今萬物生長,事情的發(fā)展已經(jīng)遠遠地超出了我的預料。我本以為,此行扶桑至少需要半年至一年,或者更久,但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本身就是不可控的,它就像是墨入池塘,擴散得實在太快了,我想要做的事情,他們在浙江就全給我解決了!”
“你沒有去過浙江,你不知道那里已經(jīng)翻了天,有工廠就有電燈,有距離就有電報,一到休息日,街上的行人都是前腳尖接著后腳跟?。 焙霑儎倧哪抢锘貋恚麑δ抢锏陌l(fā)展?jié)M懷憧憬。
阿扣不知道浙江是個什么樣子,但是她知道現(xiàn)在江寧是什么樣,街道上的商鋪相較于兩年前,數(shù)量直接翻了一番,而且,江寧的布防情況,她有從耿重嘴里了解一部分,防御的對象直指江北,割據(jù)的意圖已經(jīng)擺在臺面上了,可是裕太妃還在皇宮里?。?p> 阿扣心中擔憂,心里面所想的全寫在臉上,“你打算攤牌?可你就不擔心母親?”
“不怕!”弘晝握緊了阿扣的手,“我手中的火槍越多,火炮越大,她就越安全。另外,我聽說弘曉已經(jīng)在班師回朝的路上了,比我想象得要快,我不知道他打仗打得怎么樣,但是,只要他回到了京城,那么必是血雨腥風,離開京城的時候,我留了一封親筆信,他回來之后一定會看到,他沒有理由拒絕這筆交易,說開了,沒有我,僅面對弘時這個擺設,他會容易得多!”
“你怎么斷定弘曉會和皇帝翻臉,皇帝會給他這個機會么?”
“皇帝不會!”弘晝目光深邃,他知道有些劫難是躲不過的,“但是有人會!無間道!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
“誰會?”阿扣側(cè)著腦袋,她有些好奇,皇帝會這么笨?任由他們胡作非為。
“當然咯!”弘晝嬉笑,“后宮美眷,不亦樂乎,朝堂舊臣,摒棄前嫌,信念堅定,眾志成城。最后,弘曉手里一定還有留有殺手锏,想要扳倒崇慶皇太后,光靠那個小宮女是不行的,還得一記殺招!”
阿扣拍了拍弘晝的腦門,“妃嬪是你送進去的,大臣是你煽動的,仔細想想,哪里都有你的影子!”
“與我無關!”弘晝笑著搖頭,表情壞透了,“那個女人找上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簡單,可一聽她要去京城,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為她帶個路,你看后來是皇帝自己招她進宮的,不是我送的啊!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么?”弘晝擠眉弄眼,臉上壞笑很是得意,“因為媳婦大人你,你的魅力實在太大。當初我從金川一回來,就向皇帝請婚,皇帝事先沒有見過你,他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后來我們?nèi)ミ抵x的時候,他便看到了你,那一刻,他眼都瞪直了,我猜他當時一定很懊悔。所以后來,我從江寧回來的時候,真是很巧,我又帶回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他就想快刀斬亂麻。男人嘛,本質(zhì)上也是一種動物。至于軍機大臣,那就更與我無關了,我不過是去喝喝茶,談談春秋戰(zhàn)國,聊聊戲曲雜談,一兩次罷了,談不上慫恿蠱惑!”
阿扣拎了拎弘晝耳朵,“真是哪里都有你的算計??!”她端坐身子,看著門外偷懶的永璧,嘴角露出微笑,“不要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
弘晝舉起右手,做出發(fā)誓的模樣,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地說到:“我保證!嘿嘿!我是管制程的,操作手冊已經(jīng)做完了,一切順利,沒道理還在產(chǎn)線上瞎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