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緣分?。∧茉谶@里碰上將軍。將軍您也是來上香的?”說話的人是杜希圣,以前他不敢這么跟滿臣說話,不論幾品官,那都不是他一個漢人能搭訕的??墒墙裉觳煌?,弘晝就在他邊上,什么一品大員統(tǒng)統(tǒng)都是挖菊苣的。
“施主,請用茶!”先前那個替弘晝引路的大和尚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上來了,恭恭敬敬地放在弘晝身邊的桌子上。這個房間的氣氛有些詭異,他引路的那位施主此時正有恃無恐地坐在凳子上,而門口站著的是守城將軍岱霖布,這位平日里飛揚(yáng)跋扈的大貴人此時正在門口躊躇,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面如豬肝,欲言又止。大和尚不明所以,機(jī)靈地站到了慧文的身后。
弘晝端起大和尚端上來的茶,走了這么久的路他也渴了,茶有些燙,他淺淺地抿了一口,由衷地夸贊:“好茶!好茶!院外風(fēng)荷西子笑,明前龍井女兒紅?!?p> 這茶定是上好的茶,茶色嫩綠鮮亮,茶味嫩香馥郁,口感更是鮮醇甘爽。弘晝端著茶杯瞟向兩個和尚,拿著上好的茶來迎客,而且還是在岱霖布來的時候端上來,人前還真有一套。
這個時候開口說寺廟的壞話那就是坐實了惡人的名頭。
“這龍井茶果真是香?。 焙霑儗⒉璞f向岱霖布,“將軍可要嘗嘗!”弘晝說完便朝岱霖布眨了眨眼。
岱霖布咽了口唾沫,“王,大人客氣了,若是大人喜歡,本官那還有更好的!大人深諳茶道,不如移步,去本官府上品鑒品鑒,大人意下如何?”岱霖布瞧見弘晝眨眼便改了口,但是本官兩個字喊得那叫忐忑??!
“也好!”弘晝順著坡就下了,剛到這里,大乘教的人還沒見到就捅了寺門,當(dāng)下還沒那點能耐。但是今天正主已經(jīng)見到了,就暫且擱下了。
“有勞大師為我解惑?!焙霑兎畔卤诱酒鹕砻嫦蚧勐?,“數(shù)十年來,四書五經(jīng)、禮儀春秋吾輩無不耳熟能詳,雖有百家,卻獨尊孔孟。今有拙言,還望大師見諒!”弘晝將所有的過錯全推給了董仲舒,就當(dāng)是替儒家人來擺了場子。
“施主莫要菲??!”慧聞?wù)酒饋黼p手合十向弘晝拜了拜,“各家自有春秋,佛道儒,皆是自在。施主若有疑處,大可來緣香寺,老衲定當(dāng)一一解答!”
“如此叨嘮了!我等告辭!”弘晝拍拍屁股就往門外走,岱霖布立刻讓了條道,弘晝經(jīng)過他的時候,面帶笑容,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
弘晝出了緣香寺的大門便伸了個懶腰,身后緊跟著的是杜希圣和耿重,他回頭望了望山門,雖是自己的步子快了些,但是岱霖布沒緊接著跟出來,那就顯得貓膩了。想來剛剛眨眼隱瞞純是多余,現(xiàn)在老和尚一定知道自己是誰了,如此也好。
“哥!咱們就這么輕易地放過那禿驢了?”沒有搞點事情,杜希圣深感遺憾。
“他跟我們有仇么?”弘晝笑著拍了下杜希圣的腦袋。
“他跟我沒有,但是和尚跟我有仇!”恍然不覺自己說話的邏輯有問題,只是覺得瞧著那些個和尚便心中很是不滿。
“來日方長!”弘晝吐了幾個字便不說話了,他瞧見岱霖布晃著個肚子屁顛屁顛地跑了出來。
“王爺!”岱霖布?xì)獯跤醯嘏艿胶霑兏?,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到:“下官已經(jīng)將他們狠狠地訓(xùn)斥了一頓!”
弘晝一聽反問道:“將軍這是什么話?主持有何過錯,為何需要訓(xùn)斥,這般豈不是陷本王于不仁?”
“額!”岱霖布啞口,這是他討好主子的話,倒是沒經(jīng)過腦袋細(xì)想,現(xiàn)在弘晝這么一說他倒是沒法接話。
“呵呵!”弘晝替他圓上了,“將軍一定是誤會了什么!想必是大和尚漏了什么,沒有在將軍面前說清楚?!焙霑冃Σ[瞇地小聲說到:“將軍乃是我大清的肱骨,身居高位可要慎行,的虧今天是本王,若是碰上個御史,少不了會參上將軍一本,說將軍混淆黑白、是非不分??!”
“這般嚴(yán)重!”岱霖布驚道。
“當(dāng)然!”弘晝煞有其事地點頭,“將軍不在京城,便不知京城的冷暖,這般位置哪一個不是眾人擠破了頭想要的。”
“下官謝過王爺!”岱霖布后怕,躬身抱拳行禮,他不細(xì)想,有沒有這般夸張他不知道,但是京城的水深這是毋庸置疑的。
“誒!”弘晝擺擺手,“將軍客氣了,你我皆處廟堂之高,自當(dāng)是相互照應(yīng)。”說完弘晝舉頭望向寺門,“今日有幸能與住持研法,這可多虧了劉侍郎?!?p> “怎還帶上他咧!”岱霖布嘴里嘀咕。
弘晝卻聽見了,笑道:“那日將軍替本王喚來劉侍郎,他來的有些晚,我與他閑談了一會兒。沒談別的,單論儒道、雅頌,相談甚歡。然今日本王行且至此,念及與劉侍郎的言談,遂起了探論他道的想法,于是就有了今天這出,還望將軍莫怪啊!”
“真是哪里都有他!”岱霖布心里嘀咕,嘴上卻說:“王爺乃是大家,那些頭陀哪里比得上王爺您?。 ?p> “過獎!”弘晝雙手背后,眼皮耷拉,瞧著地面,“只是本王好奇,將軍為何也在這廟中?難不成真是來拜佛的?”
“當(dāng)然不是!嘿嘿!“岱霖布嬉笑著回到:”只是下官路過了這里,恰巧碰到了元辰大師,后面的您就都知道了!“后面的不是弘晝知道,是他不敢說,大和尚元辰說寺里有人鬧事他才去的,要是事先知道弘晝在那里,打死他都不會去那兒。
“可是大師說有人在那里鬧事?“弘晝瞇著眼面色不善地盯著岱霖布。
“是!額不,當(dāng)然不是!”岱霖布臉上堆起求饒的笑臉,“大師說寺里來了大官人,怕自己招待不周,遂請了下官,下官真的只是恰巧路過?。∵€望王爺明鑒!”
“也對!他們一定識不得滿文,所以才會請了將軍。既然都是誤會,那就就此揭過吧!將軍也不用去為難大師,免得旁人說本王刻薄。另外,也省得某些人搬弄是非,將軍說是不是呢?“
“是,是,王爺您你說得對!“一想到劉統(tǒng)勛,他就覺得萬事皆有可能。只待了片刻,岱霖布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王爺,下官府上可是有不少名字玩畫,前些日子真是運(yùn)氣好,得手了一副周昉的畫,王爺可愿移步品鑒一二。“
岱霖布聽聞弘晝和劉統(tǒng)勛交談甚歡,揣摩弘晝也是個喜好古畫的人,這才投其所好。
運(yùn)氣好到手的,弘晝心中卻是冷笑,怕不是運(yùn)氣好,而是手段好。弘晝皺起眉頭,面色猶豫,卻道:“不知道是周昉哪一幅畫,是簪花仕女還是揮扇仕女?”
“都不是!”岱霖布諂笑,“是《宮樂圖》,嘿嘿!“
弘晝吸了口氣,好家伙,“這幅畫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江湖露面了,沒想到現(xiàn)在這畫竟然在將軍手里?!?p> “王爺若是喜歡,只管拿去!“
“誒!君子不奪人所愛!“弘晝搖搖頭,”本王可不敢要,免得他人在皇兄前頭諫言,惹得一身騷。“
“這是送,怎的還能落了他人口舌呢!”
“將軍不在京州,不知那里的水深。本王不是說過了么,那里蜚語甚多,就好比將軍今日這遭,也是要被某些人參奏的!”弘晝臉上盡是擔(dān)憂和懼怕。
岱霖布瞧著弘晝臉上的表情,感同身受般地摸了摸頭上的帽子,還在,“多謝王爺提點,王爺說的是,下官日后一定慎行!”
弘晝滿意地點點頭,抬頭拍了拍岱霖布的肩頭,孺子可教。他回頭望了望緣香寺的大門,香火真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