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紅頂商人都有哪些人?。俊焙霑兌似鸩?,指了指邊上的凳子,讓耿亮自己找個地方坐,他要在這兒呆上一會兒。
嚴祌左右為難,坐在那里不停地摸著手指,這要全抖出來么?
“你若不愿意說,那帶本王來這賬房做什么?因為本王先前的行為讓你覺得本王不同于欺壓你的那些人,所以你才帶本王來這里,你心中不就是期望本王替你主持公道么?”弘晝站起來,走到那堆冊子前,隨便挑了本翻開,上面的明細可不是柴米油鹽,而是綢緞,于是轉(zhuǎn)身向嚴祌抖了抖手里的賬本,“你做的可不只是酒樓啊!布坊也有!產(chǎn)業(yè)夠多??!如此被壓榨得也就越多啊!”
“王爺明智!但這產(chǎn)業(yè)里面只有三成是小人的,把您帶到這里來,便已經(jīng)是自作主張了!”嚴祌站起來解釋。
弘晝聽完回身瞧望了望這一柜子的賬本,感情這個年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股份制了,幾個人一起投一起分賬。弘晝好奇了,“在這京城里,你們的產(chǎn)業(yè)算是幾等啊?”
“能排得進三甲!”一說這個嚴祌還是很自信的,“我們的營生大部分在浙江、江蘇、京城,嘿嘿,這京城主事的就是小人了!”
呵呵!弘晝樂了,這不就是后世的區(qū)域總監(jiān)么,他摸了摸手里的賬冊,產(chǎn)業(yè)這么大,被榨的肯定也不少??!“管你們收保護費的是誰啊?你到現(xiàn)在連他的名字都不敢說?!?p> 嚴祌猶豫了一會兒,不說的話,把弘晝帶到這里來便沒有了意義,“是海望大人!但可不是什么紅頂商人!”
竟然是海望,弘晝不得不吃驚,堂堂朝中二品大員,仗著職務(wù)的便利以權(quán)謀私,“這營私舞弊、中飽私囊的勾當(dāng)連著海望大人都免不了?。∷樟四銈兌嗌倮X?”
嚴祌豎起食指,弘晝心領(lǐng)神會說到:“十萬兩?”
嚴祌點了點頭,不過又補充了句,“是每月十萬兩!”
弘晝不禁吸了口涼氣,“這么多?是你在京城所有產(chǎn)業(yè)加起來的吧?”
嚴祌點頭承認了,弘晝扳了扳手指頭,這個數(shù)目已經(jīng)很可怕了,他弘晝一年的例錢加上皇帝賞賜的合在一起都沒他半年的多。弘晝合上手里的賬本,慢慢地坐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壓壓驚,他詢問嚴祌:“每年平白無故被他套去這么多錢,你心里不怨?”
話都說開了,藏著掖著就太小家子氣了,“哪能不怨,我這一半的利潤全被他給蠱去了。可是有什么辦法呢,去了衙門口,捐了錢,也沒見到官?!?p> “你去找的誰?他收了錢都沒替你辦事。”一半的利潤應(yīng)該是凈利潤,這嚴祌一年的收成可真是不得了,不過弘晝更好奇是誰收了錢還不辦事。
“額!”嚴祌看了眼弘晝,低著頭回答:“九門提督鄂善大人!”
弘晝點點頭,官官相護么,什么時候都一樣,順勢問了句:“許秉義的案子你知道么?”
“知道!不就是為了那么點家產(chǎn)么,鬧得滿城風(fēng)雨,這條街上有哪個不知道的?當(dāng)初那案子不就是鄂善大人辦的么!”嚴祌面向弘晝弓著腰神秘兮兮地說到:“王爺!莫不是這案子里還有貓膩?”
“有!”弘晝很坦誠,“有人舉報鄂善收了別人萬兩黃金!”
嚴祌聽完直起身,弘晝心里敞亮,官官相互,你的遭遇再正常不過,你去官家告官,他收了你錢,沒整你已經(jīng)算是仁義的了。不過弘晝來的最終目的不是來替他斷案的,現(xiàn)在他心中有了算盤,“你們幾個人手下的資產(chǎn)加起來有多少?”
這可問倒了嚴祌,不是他回答不出來,而是他怕狼沒走又來頭虎。弘晝瞧著他那為難的模樣,知道他想多了,“本王可以替你們?nèi)チ撕M睦X,不過本王有個條件?!?p> “若是真能若此,王爺只管吩咐!”嚴祌閉上眼狠下心來,只要不是豺狼虎豹一起來那便算是阿彌陀佛了,不過是換個人罷了,至于換成誰那還不都一樣。
“呵呵!你以為本王和海望一樣,空手套白狼么?”弘晝望著嚴祌那滿臉的豬肝樣,“本王猜你今天是刻意在這里等著的吧,這酒樓不大,雖然有些賬目在這里,但是本王看過時間了,都是去年的,顯然你平日并不在這里?!?p> “王爺果然是慧眼如炬!”嚴祌望了望弘晝指著的那些賬本,“不知道王爺可有何吩咐?”他心里很好奇,眼前的年輕人到底在打什么樣的算盤,但愿不是摸黑的,畢竟這里是京城,耳目太多,容易走水。
“本王打算入伙你們的營生,現(xiàn)銀入,現(xiàn)銀出?!焙霑兲袅颂裘?,他以后用錢的地方太多了,他需要找個生錢的營生,搶無疑是殺雞取卵,自己去做買賣又太耗時間,也容易被人拿來做文章。這些天弘晝一直糾結(jié)這事,如今眼前便有個現(xiàn)成的買賣,當(dāng)然這不能叫買賣,這叫投資。
弘晝的話一說,嚴祌的眼前立刻一亮,弘晝想入伙??!而且投的還是現(xiàn)銀,但是就怕被下套。
弘晝知道這事有些唐突了,古代人恐怕理解不了,便向嚴祌解釋:“本王跟朝廷里的那些人不一樣,農(nóng)是本,商是根,農(nóng)耕是很重要,但是商業(yè)一樣很重要。錢只有流動起來那才叫錢,這天底下哪一天哪一刻沒有買賣,哪一時沒有個買賣人,就算是皇宮那也要做買賣。只要是金銀流動了,那便算是商。本王是個非常重視商人的人,本王自己也是商人,既然是商人,那這一切都是買賣,白紙黑字的契書寫的明明白白,你怕什么?!?p> 嚴祌連忙賠上笑臉,“王爺說的哪里的話,王爺要是想入伙,小人自然是歡迎之至,哪有拒之門外的道理。至于那契書就不必了,王爺要是需要,只管開個口便是!”
弘晝聽完便知道嚴祌以為他只是在尋個借口斂財,便嚴肅地說到:“不行!商人就是商人,無尖不商,既然是合作那就要講信譽,否則本王和那海望有何區(qū)別?”弘晝搖了搖頭,這才剛開始,開頭極為重要,所以這一刻得讓自己的合伙人放下心,“你有你的本事,本王有本王的手段,相輔相成,當(dāng)然我們的合作也不能放在明面上!”
“這個小人曉得!”嚴祌應(yīng)承,可他就怕弘晝只是頭腦發(fā)熱,不忘提醒一句:“王爺當(dāng)真打算要投進來?”
“怎么會血本無歸么?”弘晝打趣他。
嚴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怎么會?想我們幾個當(dāng)初都是白手起家,身上就幾個銅板不也做成今天這樣?生意么,有虧有賺,但是賺的肯定是要比虧的多得多的?!卑资制鸺夷苡羞@般作為的,是要有真本事,自然膽子小不到哪里去,嚴祌湊近弘晝悄悄地說到:“不瞞您說,我們幾個打算在福建那里再圈他塊地兒?!?p> 弘晝聽到福建兩個字,不禁想到,浙江和福建都是沿海地帶,他們該不會是想和洋人做生意吧?心中留意,嘴上問到:“你們可是見過了大鼻子了?”
嚴祌一聽,手指急忙豎在嘴邊,“噓!我的爺您可小點聲!這可不能傳出去,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隨即嘿嘿地笑道:“洋人的東西是真的好!到手一轉(zhuǎn)十倍都不止的利潤,這還是少的!”說完臉上竟是得意的神色。
弘晝會意跟著點點頭,“行!會做買賣!大海一望無際,可水不還是咸的么!”弘晝指了指那柜子里的牛皮紙說到:“來!我們立個字據(jù),你安心,本王也放心。不過本王前期能投進來的數(shù)目可不多!”一個王爺一年十萬兩白銀的俸祿還是有的,但是論手里的余糧能過百萬的還真沒有幾個。別人沒有,他弘晝有,以前的弘晝是荒唐,可他不敗家。
“好!”嚴祌還沒見過這么坦誠的王爺,兩人露骨的話已經(jīng)說了那么多,況且弘晝有心,他若再推脫那就說不過去了,遂去了書柜里翻了筆墨和牛皮紙,研了墨便在紙上寫了起來,一氣呵成,這東西以前他們?nèi)舜罨锏臅r候?qū)戇^,雖然現(xiàn)在略有不同,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王爺請過目!”嚴祌將寫好的契書放在弘晝的眼前。
弘晝拿起來看了看,嘖嘖,這個上面的字寫得那是相當(dāng)?shù)墓ふ?,他不由地瞟了眼嚴祌,手指彈了彈紙張,笑著夸到:“這字是寫得漂亮!”
“嘿嘿!”嚴祌笑了笑道:“以前也讀過書,考了個秀才,奈何中了舉人卻沒錢,這不就去學(xué)著做生意了么。先前只想掙口氣,沒想到跟丟了孔夫子,沾上這黃白之物竟是甩不掉了。”
“呵呵!人都有他擅長的地方,老天爺是想讓你入了這行。你瞧著官府,就算是當(dāng)了官,你也未必受得了那氣,索性自立門戶,豈不怡然自得?”弘晝邊說便瞧著上面的字,沒有什么問題了。他在這里投了兩百萬兩白銀,一下子出這么多,想想都有點心痛。
沒有紅泥,弘晝索性手指按在硯臺里面,蓋在了契書上,嚴祌也不墨跡,學(xué)著弘晝的樣子在上面畫押簽字。契書兩份,一人一部。弘晝將契書小心地收到懷里,“銀票本王下午便會送來。另外,這個月要是海望的人再來,你提前通知本王,本王倒是要瞧一瞧這個滿肚子流油的是個什么樣的嘴臉?!?p> “王爺只管放心!待他來,小人定當(dāng)提前通報王爺!”嚴祌亦是小心翼翼地將契書納入懷中,拍了幾下胸口才放心,這可是秘密。
弘晝點點頭,隨即又說到:“現(xiàn)在我們是合伙人,以后跟本王在一起的時候,直喚自己的名字,小人小人的聽著別扭!”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耿亮緊隨其后,只留嚴祌傻愣愣地待在原地,跟當(dāng)今皇上的親弟弟成了合伙人,這特么就像是在做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