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在乾清門口徘徊著,他剛從老娘那過來,耿氏在念佛,他只是在外面瞧了一會兒便出來了。天色變暗了,弘晝瞧著日精門口,傅恒進去了這么久怎么還不出來。
弘晝抱著胳膊倚在院墻上,他這次回來與以往不同,以前渾渾噩噩沒人會關注他,但是現在他換了副姿態(tài),現在朝堂的水很渾。不難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上位已經換了兩批人,剩下的人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帽子能戴多久,從三品下至從四品以上的官都在等著排隊站邊。當今廟堂一把二把手后面已經站了不少的人,但是站的人越多越危險,乾隆現在是鐵了心想要拔掉張廷玉跟鄂爾泰,鄂善就是個例子。如今自己打了勝仗回來,順其自然地變成廟堂里的新秀,自己等于是憑空而起的第三股勢力,屬于皇帝的勢力,站在弘晝背后毫無疑問是最安全的。
那些大臣們安全了,弘晝自己可就危險了,他會變成張鄂兩黨的首要攻擊目標,原先只有一個在背地里放陰招的敵人,現在又多了兩個,要是張鄂兩黨再聯起手來,自己可就麻煩了。另外,就算是日后能夠站穩(wěn)腳并替皇帝拔掉張黨跟鄂黨,那時候自己身后的勢力怕是也不比這兩個人差,到時候難免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確是應了阿扣的那句話,身在朝堂,定然會身不由己。
“想什么呢?”背后熟悉的聲音傳來,來人拍了下弘晝的肩膀,把他從顧慮中拉回現實。
“你這是打算在長春宮過夜?。 焙霑冾┝搜鄹岛?,幾天不見,臉變黑了啊!“訥親的事情~~”實話弘晝對這件事還是耿耿于懷的,畢竟訥親是皇帝的親信,是傅恒曾經的同僚。
弘晝沒說完,傅恒抬手打斷了他,“不必于懷,你做的沒有錯,換做是我,我也會這么做!”
弘晝瞧著傅恒神色坦然便點了點頭,忽然他睜大了眼,這會兒他才仔細地打量起傅恒。傅恒今天穿的是朝服而不是侍衛(wèi)服,這衣服弘晝認得,那是一品麒麟袍。弘晝伸出手指彈了彈傅恒朝服胸口的圖案,“幾天不見你小子升官了!“
傅恒苦笑了兩聲,弘晝一拍腦袋,哪壺不開提哪壺。
傅恒看出了弘晝的顧慮,轉過頭看著保和殿的方向,“訥親在牢房里自縊了?;噬献屛翼斕媪怂奈蛔?。那日皇上在朝堂上提了這事,很奇怪,沒有任何人反對,這紅寶石頂極其順利地落在了我頭上?!备岛闵焓种噶酥缸约侯^上的帽子。
弘晝順勢瞧了瞧天,“走吧!宮門快下鑰了,先出宮吧,不然今晚可就要在南三所過夜了!“
傅恒點了點頭走在了前面,弘晝看著傅恒的背影便跟上,只是本能地感覺身后有人,弘晝猛地一回頭,卻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那女孩雖滿臉稚氣,但卻是個十足的美人,比上阿扣也不遑多讓,女孩只是露了個頭便迅速地縮了回去,女孩的目光是看向傅恒的,弘晝想叫住傅恒,可是傅恒腳快,走遠了,弘晝只得作罷,潛意識里他覺得這個女孩的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
兩人沒回家尋了先前的酒樓,弘晝貪婪地聞著酒菜的香味,他已經很久沒有沾過葷腥了,端起酒杯淺淺地嘗了一口便一飲而盡。
“這次你可是出足了風頭!“傅恒有些羨慕,大清的江山是馬背上打下來的,作為一個武將,沒有一點功績便身居要職,顯得有些名不副實。
弘晝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完全跟你想的不一樣,若是打從一開始就換作是你去,我怕最多半個月就完事了!“
“有這么夸張?“傅恒有些不相信,他知道的都是聽阿桂說的,雖然阿桂是個老實人,但難免對自己也參與的事情添油加醋,”我看了軍報,岳鐘琪說你身先士卒,軍心大振,好不勇猛,著實讓人羨慕!“
“沒什么好羨慕的!“弘晝伸著脖子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這仗本根本沒有必要打,我總覺得讓岳鐘琪一個人去就行了?!昂霑冴幊林?,”是有人想打這仗?。 ?p> “為什么?會是誰?“傅恒雖然不知道根本,但是他相信弘晝。
“可能是張黨,可能是鄂黨,也可能是背后插刀子的人?!昂霑兎畔戮票?,盯著傅恒,燭光將房間照的敞亮,”皇兄下旨撥的銀餉到張廣泗手里的連一半都不到,這錢去哪兒了?我從金川回來的路上,抄了一個八品縣丞,整整搜出十三箱的玉器白銀,重點是他這縣丞的官還是捐來的。“
弘晝提起酒壺替傅恒的杯子滿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問到:“我記得洋人之前有上供過一些燧發(fā)槍,為何不見我軍將士有使用這樣的軍械,用的卻還是百年前的老古董。“明明有好東西為毛不用呢。
傅恒苦笑了聲,“之前我也向皇上提過,皇上也應允了,可是轉頭等皇上從壽康宮出來就變卦了,我還被皇上訓斥了一頓,說是洋人的玩意兒不足為效?!罢f完傅恒搖了搖腦袋,端起杯子碰了碰弘晝的酒杯。
弘晝聽完心中不由嘀咕,這大清王朝到底算是個什么玩意兒,外面的那些貪的盆滿缽滿放著不管,乾隆卻是始終盯著鄂善的一千兩,這是活見鬼了。
與傅恒碰完杯,弘晝剛要上嘴,可是他的心里又冒出了個念頭,他瞇了瞇眼望著傅恒,“這打仗是有人為了圈錢糧,那你說一個月前有人打著治水的名號會不會也是這么想的?“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傅恒聽完嚇了一跳,剛到嘴邊上的杯子又放下了,回頭瞧了瞧身后,舔了舔嘴唇,“這話可不能亂說,尤其是無憑無據。這高斌不同于旁人,他本就身居高位,又是貴妃娘娘的父親,聽說現在和張黨又有些往來,這種沒根據的話可不能讓旁人聽見?!?p> 弘晝聞言頜首:“當然!我也只是亂猜的,也就你我二人說說!來走一個!“
傅恒莫名的有些擔憂,“我倆無妨,但是以后在京城可要小心些,這次回來不同以往!有時間記得去見一下來保!“
弘晝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不提這些,今天離開皇宮的時候,我瞧見一宮女躲在門后偷偷地窺望你,那女孩怎么瞧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說給兄弟聽聽,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又勾搭上一個。”
“什么叫又,我從頭到尾就勾搭了一個,還沒勾搭上!”傅恒想想又不對,“呸!什么叫勾搭?。 ?p> “哦!鄰女窺墻,那就是姑娘對你一廂情愿咯!”弘晝對著傅恒擠眉弄眼,“怎么宮里好看的姑娘都瞧上你了呢,嘖嘖,這年頭小白臉就這么搶手?”
“去去去!那是本少爺的魅力!”傅恒可勁地嘚瑟,“我聽阿桂說你帶回了個女的!而且特能打,一個人撂倒了五個御前侍衛(wèi),你什么時候開始好這口了。“傅恒腦補了下,御前侍衛(wèi)的武力可不低,一個女人徒手便撂倒五個,那身形得要多魁梧,這么壯碩的體型傅恒光想想都覺得渾身寒顫。
弘晝是不知道阿桂在講述的時候漏掉了一些部分,所以看到傅恒的表情的時候只是覺得奇怪,武功高點有那么可怕么,最起碼保鏢都省了。他不以為然,“我一直都好這口,很舒坦,我還向皇兄請了圣旨賜我倆婚事!記得到時候份子錢包大點?。 ?p> 傅恒聽完弘晝的話雷得外焦里嫩,連忙喝口酒壓壓驚,“別怪我淺陋,憑這女人的身份皇上同意了?“
弘晝嘴角露出壞笑看著傅恒,“皇兄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后來又同意了。我猜這次回來皇兄對賞賜我的事情一定很發(fā)愁吧,我提的要求正經了他心里必有所顧慮,我的要求要是荒唐,他反而沒有忌憚,只不過多了幾句別人的閑言碎語。但是你要知道,別人對我的閑言碎語越多,皇兄表面上會很生氣,但是他的內心更輕松?!焙霑兊脑捳f得很輕松,很簡單,乾隆皇帝的選擇只有兩個,要么樂此不疲地替弘晝擦屁股,要么就是身不由已地替弘晝收尸。
“對了,內庭我是不敢再去了,我還沒見過你媳婦兒長啥樣呢?是哪家的姑娘?”
“你什么時候這么八卦了!”傅恒雖是打趣弘晝卻很是得意,“她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我在宮中這么久從來沒見這般姿容,這不是重點,她不同于別的宮女卑微逢迎,她很特別!”
弘晝瞧著傅恒一臉的花癡相,往自己嘴里丟了顆花生米,鄙夷道:“你還沒說她是哪家的姑娘呢?讓你連追都追的這么費勁!”
聽到這話傅恒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口水,“那個,她只是一個平常的內務府包衣,我記得她父親好像叫魏清泰,也在內務府當值!”
咳!弘晝被自己嚼的花生米嗆著了,一顆花生米差點沒把他嗆死,弘晝對清朝的人物不是很了解,但是極個別的人名他還是知道的,魏清泰,高宗孝儀純皇后之父,那傅恒看上的豈不是以后的皇后,弘晝不知道這個皇后是什么人,但是傅恒敢跟皇帝搶女人牛逼??!
弘晝向傅恒豎起了大拇指,我不過是想上一個給皇帝倒茶的,你可好,你特么想上給皇帝暖床的。
弘晝眉頭一皺,不由得擔心,“傅恒,皇兄可是見過這個姑娘?”
“應該沒有見過!”傅恒搖了搖頭。
弘晝這才放下了心,嚴肅地叮囑傅恒:“既然沒見過,那就永遠都不要見了!讓她離皇兄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