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水河畔古亭下。
集合中。
畫架，男生女生，嗓音，嘈雜聲，笑音，音樂聲，現(xiàn)代硬闖進古老，古老維和著現(xiàn)代。
李亮走向山崖邊，低頭望去，正是夢中瀑布，山谷里轟隆聲愈發(fā)明顯，一陣清涼隨風入骨。
奇了怪，真有瀑布，莫非真的昨晚是暗示，是演練，李亮心中一陣暖流。
回頭尋人，肯定是找小浪，視線里模糊，五顏六色，似彩虹映照人群，他無法尋覓到蹤影，卻一個正面踉蹌碰上呂云翔。
兩個人勢均力敵，高度一致，眼神犀利，對視了半會兒，相向而行。
自那日干架后，他們便無何交集，唯一想比比的，就是每次校考成績，怎成想兩班寫生還是相遇。
呂云翔飛快閃躲不及被踩腳，“干嘛??！踩腳了?！?p> 李亮并不是故意的，他正左右環(huán)顧，腳踩上了也情有可緣，只道：“哦，對不起。”
李亮的心不在焉，不在狀態(tài)，卻居然往宿舍跑去，不一會，他換了一件白色衛(wèi)衣，加休閑褲，手里拿著一根笛子出來了，很是青春。
這一件衣服看著就厚實許多，因為他剛站在石崖上，風吹得冷，他思索著，加件衣備著，萬一真自己到了谷里也不會著涼。
恰好看到瀑布與昨晚夢境相似，他有了親近的渴望。他恐怕是上午無心畫畫，要到山谷里的瀑布邊，探個真實存在感。
陳升手里拿著一杯牛奶和一個饅頭走過來了，顯得憔悴。
“對不起，同學們。昨晚夜跑回來后，可能感冒，多睡了會，頭疼，不過今早還是好多了。”
李亮慶幸加衣及時，懂得照顧自己，這些不懂事的孩子居然沒人去安慰一下老師，自顧著說笑象無事出來旅游賞心的。
負責生活安排的美術助教看到陳升來了，走到坪中央喊著，“集合，美一美二班同學過來集合。”
不過，他的聲音喊裂也沒用，沒人怕他。陳升見狀不得已喊了聲“集合?！?p> 立即象上體育課一樣蜂蛹聚攏而來了，隊形也是一樣，“同學們，畫畫前我有兩個要求。第一，以邊寨為標的自命題畫風景，回程前上交一張作業(yè)山水畫。第二，這一次我們分四組比賽，ABCD組，不分美一美二，而是二個班混合交叉，來一次新鮮的較量。”
“老師，為什么要混合?！?p> “模擬考試?！?p> “??！老師，怎么是考試，剛覺得這里景色是仙境，輕松了半會兒壓力就來了，求放過，讓我們在邊寨玩半天，再動筆。”高杰最愛玩，所以就膽大。
“玩，可以?。∥?guī)銈兺?，可這玩起來就是浪費血汗錢，今年美術生的學生比去年多十萬人，十萬人來搶入場券，懂嗎？”
陳升說完這句話唔嘴咳嗽起來，停頓，無語，還帶著小激動，因為他也有壓力。
助教上前，“若你覺不行，上午去休息，我們可以的?！?p> “沒事，真不礙事?！?p> 這次出來前，許一鳴是不同意這次寫生的，所以陳升即便真難受，也會頂著，堅持完這幾個月好好休息。
這十萬多出的藝考考生冒個泡，就是對升學率的示威。
那些突擊在高中前一兩個學期選擇美術的，多半是投機，認為藝考容易，談不上功底，談不上好壞，濫竽充數(shù)往里面沖，無非是想混進大學，正因為有這種投機，才會有這么多人選擇這條路。
象他帶的這些學生，是經(jīng)過三伏冰寒的訓練，喜歡美術，才愛上美術，不參半點取巧，因為花城一中是個真正培養(yǎng)藝術才子的基地。
校長希望著這兩個班加上大專的百分之八十五考上，意味著百分之十五的失學，這是種要求很高的指標。
只要許一鳴提到學校的升學率，他就覺得即使是有太陽的天空卻不尉蘭，比這感冒還頭疼，他打算這屆后盡量不作為班主任帶高三學生，這活真不是人干的。
他有這些操心的精力象當保姆似的，不如出去走邪上課，一堂課幾百千把隨意，國美畢業(yè)連碩并讀的陳升有的是市場。
他想到這點，再望著滿坪的學生，還加上隱隱作疼的頭，壓力全涌上來了。
他轉頭看見白衣淺褲的李亮，便向他示意，“李亮，到前排來一下?！?p> 他喜歡李亮，一是他媽鄧佳佳的大方，二是美二班需要心靈安慰，不然老覺得在美二班有失落，什么好處都是美一班優(yōu)先，所以組織活動時多顧及挑選美二的班干部為頭。
“到，老師?！?p> “你把這個名單幫我念念，這就是分組名單?！?p> 李亮走了過去，拿著白皮紙，隨便瞟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和小浪居然分在一組，呂云翔與王剛在一組。
他暗自高興，他特意大聲地點名，“A組李亮……小浪…”
“B組呂云翔…王剛…”
“C組…”
“D組…”
“剛才李亮同學念的分組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彼麄児室饫L語調(diào)回答。
“考素描，速寫和色彩。加上一張邊寨山水畫作業(yè)，這就是此行全部。”
呂云翔站那半天沒響應，他啞了，陳升突然搞什么分組，他以為A代表就是最好的，B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與小浪分開組了。
抗議，話到嘴邊，看到李亮得意的神情窩火不已，呂云翔剛脆沒客氣，“老師，干嘛分組，不很熟悉的同學分在一起可以嗎？”
“這是我刻意制造陌生的環(huán)境，你們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哎?！?p> “有些美考學生心理素質(zhì)弱，往屆曾有一個同學在聯(lián)考時暈倒，因為到了新的環(huán)境太緊張，壓力巨增，考砸了。他的底子很扎實，心里卻很脆弱?！?p> “?。∮羞@么不經(jīng)扛的同學，那真奇葩?！?p> “所以心理素質(zhì)在美術考試里很重要，它不象文化考試固定題目有相應答案，一幅畫中心點沒有把握，整體就全完了，美術的關健是視覺的敏銳?！?p> “那么，你分ABCD組有重點非重點嗎？”
“沒有，不分成績，不分性別，不分班級，只是岔亂分開?！?p> “哦。”
呂云翔的問題一一被解答，也只能該干嘛就干嘛。
直到此刻，李亮才發(fā)現(xiàn)小浪穿著一件白紗織衣依樹干旁站著，和他昨晚見到的好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