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山巔遭計
西澤郡的夜色暗沉,倏忽間逼落了山沿。光禿的山頭在暗夜中匿身無處,映著夜色裸露在外,對面山峰高處響徹著聒聒喧噪的聲,纏戀了不眠的夜。
“還不放手?”逍遙館館主那雙眈眈虎視的眼扣在莫飛的身上,“少爺,你確定要相信那老頭子的話?萬一有詐,兮兒妹妹不就
陷身危險?”莫飛不甚放心地拽住幻兮兒的手,皙白的肌膚和水嫩的觸感令他久久不舍松開。
“信他一回又何妨?”幻兮兒搭住莫飛的手揚著嘴角要他放寬了心,“莫飛哥哥,衍姐姐待我如何,你是最清楚的,如今她被惡人所害,我豈可袖手旁觀,茍且安生?”她言語的話調沉了幾分,衍丫頭遭受的喪父之痛和蒙冤之屈她又何嘗不能感同身受?她不知所謂的身世,她死去的芳姨和阿青哥哥曾給她帶來的悲痛以及她經歷的那些暗無天日的沉睡日子,哪樣叫她活得愜意?
“可……”莫飛懸著的心總是不肯輕易就讓她以身犯險。
“噓,來了”館主打斷兩人的對話,“兮兒,別怕,我們都在?!?p> 來不及過多地設想,幻兮兒冷冰著身子跑進山巔的中心,他們倆人俯在邪齜的背上,凌空望下。
躁動前的死寂在對面山巒的鳥飛獸嚎中擊得零碎。
漫山的蟲害終于在幻兮兒故作勇敢的逞強中一點點匯聚而來,山巔之上它們漸攏成狂卷的浪潮,涌蕩在它們虔誠的食物下。
漫涌來的毒蟲大軍盡失常態(tài),孤零站立的幻兮兒早已不自覺地起了麻皮疙瘩,彼此磕碰的上下兩排牙齒沾沾作響,更加驚顫了她的內心,她似乎都忘了自己臉上已干了血跡的傷口。
它不合時宜地向蟲害們炫耀著自己的存在,甚至暈眩了立場,直勾勾地垂涎了所有禁不住嗅覺誘惑的深山老蟲。
它們尤其興奮地朝著山巔中心圍攏,各式蟲害見與沒見過的都百般丑態(tài),惡心了地上的幻兮兒,也遭了莫飛好一頓嫌棄?! ?p> “怎么辦,還有兩米、一米半、一米,怎么辦?怎么辦?”莫飛揪緊腦子里的神經,看得心驚肉跳,哪怕遲疑一分,被圍攏住的幻兮兒都極有可能被圍啃得血肉模糊。
“哎呦呦,別拽我,疼吶!”邪齜可憐兮兮地喊著痛,背上不知是莫飛還是館主心神發(fā)緊,連它的皮毛都不放過。
莫飛順勢偷瞥一眼,逍遙館館主偷偷把手縮進拳心攥緊。
“呵,還要死撐,明明自己也緊張得要死?!蹦w偷笑著身旁這位頂天立地的漢子,被幻兮兒迷得死死的他這刻著實令莫飛滿意。
地面上幻兮兒只余下半米距離就要生死撲朔了,“琉璃珠!快掏!”館主終究耐不住心慌,自己先擾了蟲害的興。它們像被突然喊停的戲子,滿心不暢,全兇狠著樣子更加急速奔來。
“走開!”幻兮兒說時遲那時快,掏出懷里的琉璃珠往前一舉,琉璃應靈,七彩玄光輝籠全身,就差一步之遙的蟲害們立即像逃竄的賊驅退漸遠。
“不好!”幻兮兒看著它們退散出了預設范圍,心里焦急,拔了簪子就劃了手臂,之前被黑褂衣者傷到的舊疤痕又被重新寮開了一部分口子。
“兮兒,別!”
“兮兒妹妹!”
倆人不等邪齜落地就縱身跳下,幻兮兒手臂上滲出的血漫滴到地上,融進土里。早已長了血根的殘臂均染鮮血,剎那間灌足了養(yǎng)料的殘臂腥味發(fā)濃,企圖飽餐一頓的蟲害們剛剛膽怯退縮的心又被誘得發(fā)蒙,瘋搶似的襲去衍丫頭余留的四肢。
“少爺,接下來呢?”幻兮兒重拾希望,璀璨著笑臉問果斷落地的館主。
“把手護著,再這么自殘下去,我可不要你了?!别^主心疼得扯下自己的衣服為她包扎,“當初就該聽衍丫頭的話,好好管管你,哪天你要是做了更出格的事,叫我怎么辦……”幻兮兒身上的疤痕不管深的淺的都是他自責愧疚的點。
“衍姐姐對我的好,一道傷口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早已在館主不自覺的叨念中潰斷悲傷的弦,面前萬千蟲害無情無感地啃食著衍丫頭的四肢也是在啃噬著她的內心。
被啃噬的殘臂猶如不休的沙漏,時逝后帶走肉身,唯剩根根白骨炫耀著王者的勝利。
“少爺,只剩骨頭了!”莫飛深怕毀了幻兮兒的心血,一落地就時刻留意它們的動靜,眼見它們啃噬干凈殘臂后,他就咋呼著晃動館主的胳膊提示。
他們三人全將眼光注視在萬千蟲害的身上,如若養(yǎng)獸老人所言不誤,那接下來就該等它們泄盡體內濁物了。
三雙眼睛干巴巴地盯著,然而它們飽實一餐后圓鼓著腹就要扭頭原地返回。
“回來?。 蹦w突然急寥寥地把軟劍一揮,劃斃了好幾只就近的蟲,毫無征兆的血腥之戰(zhàn)又措不及防地被引爆。
“不是我啊?!蹦w臉上蒙屈,提劍的手被白眼瞟得發(fā)慌。
頃刻被斃的臭蟲還不死不休地粘血于劍,企圖狀告弒殺的兇手,余下的蟲害大軍全覆攏來山巔,眼前的三人是它們要奮起攻擊的目標。
“先滅了它們再說!”館主也不敢輕易松懈,他發(fā)聲下令,與莫飛兩人環(huán)住幻兮兒迎擊來自四面八方的蟲害。
“白骨不見了!”被護在中間的幻兮兒本是轉身避開一只迎頭撞來的蟲,眼角卻瞥見衍丫頭被啃噬干凈的臂骨沒了蹤影。
爬蟲似蟻,飛害如蛾。零零碎碎的萬千蟲害攻擊隨性,全無一擊致命的漏缺在,聽到幻兮兒的叫嚷后,館主在來回絞殺中,才悟得其害。
其實根本就無尸丸一說,只不過是要借蟲害之手滅了登山的人罷了,甚至不惜激將著幻兮兒的深情厚誼,硬是讓她劃肉取血以求力證衍丫頭的冤屈。
“我們中計了,那個養(yǎng)獸的老人騙了我們?!被觅鈨核5南M幻腿怀殡x,只能眼角滲淚地悔恨。
“兮兒妹妹,別哭,也許還能追上?!蹦w翻身揮劍驅蟲斬害,還不忘安慰著她。
“邪齜,看你的了?!卞羞b館館主再不愿糾纏,莫飛的話是當下最好的法子。
“啊?蟲子耶,又臟又丑!”邪齜呼扇著翼遲遲不肯下來。
“慫包!”匿在幻兮兒肩上的鳳雎看得捉急,咒聲謾罵了一句就自己現身使出鳳凰火厲,對著蟲害積聚的方向不斷噴涌出火。
灼焦了一片又一片妄圖戰(zhàn)勝他們的蟲害。
“我就說說玩嘛?!毙褒b跌了大臉異常尷尬,它再不各種別扭找借口了。
兩只上古神獸體內齊聚洪荒大力,就是數以萬計的蟲害來襲都不在話下,逍遙館館主環(huán)住幻兮兒,與莫飛一起以輕功騰身躍到對面的山峰。
峰內林盛葉密,銀輝微微遣落零星的光綴點大地,四周隱約的光忽閃忽暗,不甚清晰。
幻兮兒緊隨在館主的身后,莫飛護后,林深之處愈加看不見光亮。
“兮兒……”
死寂的林子突然傳來陣陣凄苦喚她的聲音,似衍丫頭的豪嗓,又似芳姨的昵語,再多聽幾聲卻又極像翠媽媽的音腔。
“你們聽到了嗎?”幻兮兒弱弱發(fā)問,“好像有人在叫我。”
“兮兒妹妹,你是不是太累了?不然我們坐下來休息下?!蹦w關心地詢問她的意見。
“不,我不累,我真的聽到了,可我分不清是誰的聲,叫的很凄涼。”幻兮兒發(fā)聲的喉微微驚顫。
“兮兒,這林子深,霧氣迷幻,你鮮少出入這種地方,肯定不適居多,不管誰叫,你且不聽?!别^主握緊她的手,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幻兮兒。
經年累月伴在館主身邊的莫飛早已察覺端倪,也是同著館主的心思不想驚嚇了幻兮兒,只當好語編謊勸慰她。天性單純善良的幻兮兒深信兩人,自然也就以為自己初來乍到,難服水土地勢,便不再深究繼續(xù)與兩人往前摸黑。
“兮兒,你害我好苦,好苦。”
“兮兒,你去哪兒,快來陪我!”
……
“幻兮兒!拿命來!”突然一聲聲嘶力竭的尖叫兇神惡煞地朝她撲來,她本強裝鎮(zhèn)定的心“哐當”一聲驚碎得絆倒在地。
“不要,不要?!彼麄兊脑挷粩喟矒嶙约阂步z毫不起作用,只能掙扎地捂住耳朵,閉上眼不聽也不看。
“怎么了,怎么了,兮兒?!卞羞b館館主抓住她的雙手,失了心神的幻兮兒猛烈地搖晃著頭,拼命叫嚷。
“鎮(zhèn)靜,兮兒,是我?!币恍南虢行鸦觅鈨旱酿^主只好打破平和,他提聲告誡莫飛,“防備好?!弊约罕阈\青邪扇,九乾八坤位至,立天大破一聲,將青邪扇旋騰至空,斬凌破暗,迎來一傾銀輝輝的月光。
“嘀……嗚……”怪異非常的聲人鬼不似地響徹起來,靜謐的林子瞬間陰森晦暗得瘆人。
“在下逍遙館館主云昊,初至貴林,無意冒犯,但若一而再,再而三遭擾,我等必當不遷讓!”逍遙館挺直胸膛霸氣呵聲對方。
除卻風聲大作,林深之處依舊只有瘆人寒骨的凄苦叫聲,并無應答館主的任何話。
“來了,小心?!别^主扭頭對著莫飛說道。
以身護住幻兮兒的莫飛打起精神,同館主一樣調動七竅六魂,他們知道幻兮兒的血遭來了更大的不幸,也更篤定了養(yǎng)獸老人的叵測居心。
“擾我眠休,格殺勿論!”兩人身后的幻兮兒突然紅煞著眼,聲調沙啞地宣誓決判。
“糟了!”逍遙館館主漏失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