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燕城王
兩人進了晉州城門。
管他李頃義是不是上個刀家大宗,這赤壁依舊是南家的,晉州依舊是赤壁的,他們二人還是要受到那城門士卒的盤查。
當(dāng)今典封可以算作是太平,卻不是盛世,那參了軍的人想要多撈些油水,當(dāng)然要從百姓身上刮。
沈凜風(fēng)背后的聞竹無論他是不是臻雷府的貨,那些士卒也認不出來,即便是認出來了也不會管,在這晉州城,身后負劍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沈凜風(fēng)這一個。
常言道“強龍不壓地頭蛇”,赤壁王室給足了這當(dāng)今劍州肖府的面子。
但沈凜風(fēng)這腰間那一把沒有包裹的玉笛子,可是讓那士卒眼饞了好久,若是起了戰(zhàn)事,他們定然不會讓沈凜風(fēng)將這寶貝完整的帶在身上。
“方才那家伙若是要搶你長負春,你要如何應(yīng)對?”進了城,兩人漫無目的的瞎逛。
“他們要是敢跟我搶,我就給他們吹上一笛,把他們搞的頭暈?zāi)垦?,咱們兩個就趁機逃跑,看他如何?!鄙騽C風(fēng)下意識握緊了笛子,一臉認真的說道。
李頃義回頭看了一眼城門那幾個士卒,轉(zhuǎn)過頭來,一臉狡黠的說道,“看他們那個樣子,想必是不會讓你吹笛的?!?p> 沈凜風(fēng)點了點頭正要答話,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
“好你個老頭子,又跟我講昏的?”
李頃義哈哈一笑,摸著胡子走在前方,“男人嘛,這樣才有個味兒。”
“哼!”沈凜風(fēng)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走吧走吧,咱們吶,直接去城南肖府?!崩铐暳x雙手負后,抬頭挺胸,頗為滑稽。
沈凜風(fēng)撇了撇嘴默默跟在身后。
晉州四個區(qū)域,單是肖府就占據(jù)了一南一西兩個,而當(dāng)今晉州又是赤壁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雄城,肖府在這晉州的帝位可見一斑。
“肖府?!奔s莫半個時辰,兩人才行至城南肖府主院大門前。
沈凜風(fēng)看著那朱門正上方金漆大字,頗為凌厲,倒是這牌匾卻又幾分文氣。
今日不知為何,肖府前大路出了行人便再沒有其他客人,而正門卻大為敞開,連門前兩邊兩位仆人都與常人氣態(tài)不一般。
“人家肖府今日好像有貴客,要不咱倆明天再來?”沈凜風(fēng)微微退后一步,看著老頭背影問道。
李頃義沒有回頭,卻聳了聳肩膀。
“呂孤陽那小子就在府內(nèi),待會若是咱倆進不去,那就晚上偷偷翻墻過去,讓他給咱倆說道說道?!崩铐暳x小聲答道。
“這可是肖府,里面雇從肯定不會少了去,就憑咱倆這三腳貓功夫,咋進去?”沈凜風(fēng)一臉驚疑的問道。
李頃義轉(zhuǎn)身拍了一下少年腦袋,“三腳貓?你忘了你爺我的奪靈雨?”
“哦。”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沈凜風(fēng)抬頭看向前方。
那兩人上前,橫眉冷看著一老一少,左方一人踏前一步。
“你們兩個讓開點,今天府中有貴客,別在這里擋了門路?!?p> 李頃義就要答話,卻被沈凜風(fēng)低頭拉著他往一邊靠去,嘴里還小聲說著,“晚上記得翻墻”之類的話。
“貴客已至,你們是讓誰別擋了門路?”
二人尚未離開,便聽到后方有人呵斥。
轉(zhuǎn)過身來,一個身著華服剛剛及冠的陰柔男子站在門口,身邊正是低頭賠罪的兩個看守。
“肖落。”李頃義邊笑邊說道。
“誰?”沈凜風(fēng)問道。
“肖井的親弟弟?!?p> 只見肖落側(cè)過頭看向二人,快步下了石階,走到李頃義面前,一揖到底,“晚輩肖落見過李老前輩?!?p> 沈凜風(fēng)小聲笑了笑,這人應(yīng)該是不知道,李頃義最討厭別人叫他前輩的時候,前面加一個“老”字。
果然,李頃義臉色微變,但依據(jù)將肖落扶起來,拍了拍后者肩膀,“肖落啊,都這么大了,當(dāng)年,你可是擱勁給我叫爺啊?!?p> 沈凜風(fēng)便可以看到那人臉色有些難看,但又不好發(fā)作。
“家父以及兄長等人都在堂中,宴席已經(jīng)備好,只差李前輩與沈小兄弟了。”肖落轉(zhuǎn)身伸出一只手,對著二人說道。
沈凜風(fēng)心中也是冷哼一聲,他也最討厭別人叫他兄弟的時候前面加一個“小”字。
李頃義兩人在肖落的領(lǐng)路下進了肖府。
沈凜風(fēng)早就聽聞當(dāng)今晉州的肖府豪奢只比燕城王南乾兵的王府略遜一籌,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光是這占地,就要相比道盡城了。
只是這等金玉裝潢,絲毫讓人看不出來此處是當(dāng)今劍道第一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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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道,幽州。
當(dāng)今天下最有殺伐之氣的城池,非幽州莫屬。
當(dāng)初赤壁開國皇帝南川便是從這里起兵反了青泉,不到三年,便收盡了黃河以北的國土。
成朱三年,青泉與匈奴勾結(jié),以幽州西北國土為禮,南北夾擊南川,兩路騎兵直指幽州。
南川策馬至西域,借八萬精銳騎兵,馳援幽州。
那時的幽州,由南川長子南道御城,堅持了半個月。
城將破,人即亡。
十九萬與三十萬,戰(zhàn)了十一天。
尸骨若草芥,血流更成河。
到如今已經(jīng)過了將近一百年,而幽州外的尸骨的氣味好像還未散去,八月的天氣,城外卻格外肅冷。
燕城王府,不同于其他王府坐落在藩地主城,而是在幽州以北三十里,比運河更北,好像是替幽州更先一步抵御外夷。
而若是他國人來到河西道,只是來到幽州以北,不看那城府上所懸牌匾,定然分不清哪個是幽州,何處是王府。
作為當(dāng)今僅次于長安大明宮的王府,燕城王府處處流露著暗冷與肅殺。
就連王府內(nèi)仆人的兒女,也各個都是上馬可戰(zhàn)的勇士,絕沒有一個孬種。
偌大的牌匾掛在正門上方,好似是用血書寫的篆體燕城王府大字,告訴來人,燕城王,可不是世襲罔替就能坐的好的藩王。
王府內(nèi)十步一樓,五步一閣,欒樹遍地,勁松處處。
一處巨大的湖泊邊上,兩道身影相坐。
“又輸了。”年輕男子對面,一位半百之年的男子撿起棋子,笑著說道。
“彼強自保,勢孤取和。若是父親再掙扎幾手,我便也就取和了。”長相溫和俊逸的男子向后靠在椅子上,笑著嘆氣說道。
年輕的,是燕城王世子南藺,如今在赤壁棋道上,也能算上是國手了。
而對面能夠跟他下棋的,自然就是當(dāng)今的燕城王,南乾兵了。
身著素雅儒袍,甚至連胡須都是一絲不茍的南乾兵,絲毫也不像那個打的如今北匈奴聞風(fēng)喪膽的燕城王。
收拾好棋局,站起身來,走到南藺身后,慢慢推著他沿湖向前。
吹著王府內(nèi)異常陰冷的風(fēng),南藺下意識搖了搖頭,看了看天色。
“父親,這次為何要親自去了?”
好像是知道南藺要如此問,南乾兵輕輕拍了拍南藺的肩膀。
“宋文禮跑到匈奴,可是風(fēng)生水起啊,咱們河西道的防線他可是一清二楚,雖說匈奴兵力不足,可依舊讓人頭疼的很,這次我要帶兵殺到黃龍府,即便是殺不到,也要讓他們想起來,河西道,還有一個班稚鐵騎!”
南藺無奈笑了笑,拍了拍南乾兵在把手上的手腕。
“那要帶上好多兵馬,豈不是還要給陛下請示?”南藺在說“陛下”兩個字的時候尤其加重了力道。
南乾兵同樣無奈笑了笑,也不知為何,南藺自打這位新帝登基起,就對他處處不喜。
“匈奴打老子,老子當(dāng)然要還回去,打完了再稟告,無論如何,班稚鐵騎都不會輸,你們文人不都是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這次我就來他一次有所不受!”
看到南乾兵這般模樣,南藺忍俊不禁,“父親你這樣子,可真是賠了這身衣服?!?p> 聞言,南乾兵哈哈大笑,隨即又趕忙噤聲,對著南藺使了使眼色,“你娘今天生辰,就依他的意思!”
年輕人嘖嘖一聲,“沒想到咱們大將軍,竟會怕了一個女子?”
南乾兵針鋒相對,“難道你這個以棋子降萬軍的大高手,不怕那個女子?”
兩人相視一眼,一同哈哈大笑。
不遠處涼亭之下的中年女子,依舊雙瞳剪水,笑著望向老少兩人,沒有言語。
只是在看向南藺椅子上一動不動的雙腿時,心中陣陣隱痛。
眾多天下武夫只聽聞燕城王世子南藺,一壇棋子打的多少江湖宗師手足無措。
卻不知道,能夠御棋而行的他,現(xiàn)在竟在嘗試以拐行路。
翌日,燕城王府大門,南乾兵身穿大將軍甲胄,手持銅色長矛,面朝北方,胯下一匹汗血寶馬。
“老父親,到了黃龍府,記得給我搶個媳婦過來,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匈奴女子。”坐在輪椅上的南藺笑著朗聲說道。
引得一旁南乾兵的袍澤哈哈大笑。
“世子殿下,早就聽聞那匈奴可汗的女兒生的水靈,到時候孟叔叔給你招呼著點兒。”中間那匹馬上的中年人笑著對南藺說道。
“南藺找媳婦,多多益善?!痹谀咸A身后,當(dāng)今的燕城王妃附和著說道。
聽到這話,南乾兵看著自己的王妃,怪怪的說道,“那南乾兵找媳婦,多多益善否?”
“滾去打你的仗?!蓖蹂αR道。
又是引來一陣爽朗笑聲。
“走了?!?p> 南乾兵勒馬轉(zhuǎn)身,伸出左手示意兩人回府。
眾人策馬向北。
看著眾人離去,直到不見背影,聽不到馬蹄聲,王妃才推著南藺回去。
“這次怎么不跟爹一塊去了?!蹦咸A向后靠,將頭靠在椅背上,倒看著燕城王妃。
“他有一堆好兄弟呢,娘只有一個寶貝兒子。”容筠用額頭頂著南藺的頭,笑著說道。
“哎,本來還想去找丫鬟們好好玩呢,得,又得陪娘吹牛皮了?!蹦咸A裝作一臉生無可戀的說道。
容筠輕輕打了一下南藺肩膀。
“我們娘倆只說實話,不吹牛。”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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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班稚鐵騎出七萬,十五萬步卒出十萬。
只聽馬蹄陣陣,只見狼煙滾滾。
班稚直搗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