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流水無情
天已泛黑,街邊的屋檐下漸漸多出了些昏黃的亮光,一個個描畫著不同圖案的燈籠悄然出現(xiàn),如同一朵朵同日而開的嬌艷花兒一般,使人一眼看去,即使身處夜幕,也不會覺得十分寂寥。
光總是帶給人一種獨特的溫暖感覺。
云缺背著月紅煙,靜靜地走在這泛著光亮的街道之上。
雖然鼻尖一直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但是云缺心中卻是沒有泛起半分漣漪。
月紅煙十分安靜地趴在云缺背上,她臉頰微紅,雙眼緊閉,一言不發(fā)。
月紅煙此刻的姿態(tài),無論是誰看了,哪怕是一位女子,恐怕也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我見猶憐的憐惜之感。
當(dāng)然,更多的或許是一種一見鐘情的迷戀。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見傾人城,再見傾人國。
此刻月紅煙給人的感覺,大抵就是這樣了。
月紅煙低頭看向云缺的側(cè)臉。
其實仔細(xì)看去,云缺長得并不算多出眾,頂多也就是臉龐棱角分明罷了。
可不知為何,看著云缺棱角分明的臉龐,月紅煙就是討厭不起來。
須知,對于女子而言,一位男子,她看著不討厭便已經(jīng)代表著很多東西了。
雖然有時,她們并不能察覺到這些。
自己究竟喜不喜歡云缺,應(yīng)該是不喜歡吧!
起碼月紅煙自己心里是這樣認(rèn)為的,但是她也得承認(rèn),對于云缺,她也著實是討厭不起來。
當(dāng)然,這不只是因為云缺曾經(jīng)救過她兩次。
救命之恩,當(dāng)以身相許,這種事情,只不過是書上的胡亂寫的罷了,生活中,這種事情終究是少之又少的,被人救了,就要以身相許的女子,世上哪有這么多,況且就算真的有很多,她月紅煙也絕對不在此列。
她要是喜歡一個人,那就真的是喜歡,并不會因為這個人做了什么,她才會喜歡這個人。
其實,喜歡一個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喜歡一個人,往往是最沒有道理的,就像人看見初升的太陽,便會知道新的一天即將來臨一樣,自然而然,本該如此。
月紅煙并不知道云缺為什么可以兩次救下她。
“也許這就是書上所說的緣分吧!”
看著云缺的側(cè)臉,她如是想到。
書上不是常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嗎?云缺兩次出現(xiàn)在她最危急的時刻,這不是緣分又是什么?難不成還是云缺在故意跟蹤她?監(jiān)視她不成?
那絕對不可能。
月紅煙想過許多理由,但就是這個理由,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更不敢相信。
她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也許會令一些人神魂顛倒,甘愿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是那些人中絕對不包括云缺。
因為云缺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眼中從始至終都沒有一絲波瀾。
也許有人會說那是云缺在故作平淡,為的就是引起她的注意。
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云缺并不是在故作姿態(tài),他是真的對自己沒有興趣。
云缺第一次看到她時,眼中只有驚艷,欣賞,贊嘆,但卻沒有一絲迷戀,他的眼神始終清澈,直到注意到她的目光時,才出現(xiàn)了那么一絲拘謹(jǐn)之意,他似乎是覺得自己如此盯著一個女子看,有些太失禮了。
月紅煙伸手捋了一下額頭被風(fēng)吹亂的鬢發(fā),眼神飄忽,像是在自言自語道:“這樣做真的好嗎?”
云缺聽到月紅煙的話,腳步微微一頓,然后又恢復(fù)正常,他咧嘴一笑道:“做都做了,再講好與不好又有什么意義?”
云缺語氣平淡,既像是在回答月紅煙的話,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月紅煙沒來由地覺得有些惱火,她輕輕地扭動了一下身子,讓云缺的腳步猛然一亂。
感受到月紅煙的動作,云缺并沒有說些什么,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眼中閃過幾分無奈與愧疚之色。
對于自己兩次或無意或有意地救了月紅煙,他的心中也是頗有些糾結(jié)的。
不過對于自己到底在糾結(jié)些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或許是怕引起什么誤會吧!
雖說救人是好事,被救是幸事,可有些時候,事情可不是這么個狀況,有可能你救了人卻反過來是害了人,你被救也有可能是從一個小危險落入了另一個大危險之中。
世事變化無常,誰又能真的說得清楚,道的明白呢?
云缺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月紅煙說點什么,于是他就開口了,“月姑娘,你對我這次忽然出現(xiàn),并救下你,是不是有些疑問啊?比如我為什么會恰巧出現(xiàn)?我是不是有跟蹤你?我這么輕松地把你給救了,是不是早就預(yù)謀好了的?”
月紅煙沒想到云缺忽然會這么問,一時她倒是有些楞住了,不過很快她就反應(yīng)了過來,輕輕搖了搖頭,她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并沒有覺得你有多輕松?!?p> 月紅煙語氣真摯,沒有一點虛假附和的意味,就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般。
云缺笑了笑,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次出手救下月紅煙,并沒有做錯,她確實不枉自己拿出拼命的架勢去跟那個黑衣男子交手。
云缺也許會在嘴上說不在乎月紅煙如何看他,可心里也還是有那么一點在意的。
畢竟他可是為她拼過了命,總不能一點好印象都不落吧!
“云缺,你是不是喜歡我?”
月紅煙忽然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說出這句話后,云缺的臉上還沒有什么表情,她自己的臉倒是先變得有些滾燙起來。
這一刻,她的心里既有著期待,又有些恐懼,還帶著點羞怯。
她從未有過這種復(fù)雜的心情,期待,是她希望云缺回答是,恐懼,是她怕云缺真的回答是,羞怯,則是因為她第一次這么問一個男子。
云缺聽著月紅煙這看似隨意的問話,臉上的表情也是不由得一怔,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雖然他曾經(jīng)開玩笑地對月紅煙說過,他是她一輩子也得不到的男子,可是如果她真的想得到他,那他此刻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這一刻,云缺忽然想起了他的師姐葉青衣,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之中也是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出了葉青衣的音容笑貌。
于是云缺臉上一肅,神情認(rèn)真道:“沒有。”
云缺這兩個字說得十分干脆利落,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可謂是斬釘截鐵一般的回答。
月紅煙聽到云缺如此干脆的回答,她的心中竟是很奇怪地什么感覺都沒有。
既沒有因為云缺說不是而感到心傷,也沒有云缺拒絕她而感到羞惱,她只是忽然感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就好像小時候她期望師父會給她帶好吃的,結(jié)果到最后卻什么也沒拿到一樣,沒有太多的傷心,只是感覺心里有些空蕩蕩的,總感覺少了什么,但又說不上來那到底是什么。
月紅煙忽然沒了再說話的興致,她低下頭去,再次默然不語起來。
直到云缺背著她走進(jìn)一家客棧,將她送入房間,關(guān)好房門離開,她也沒有再開口對云缺說上一句話。
在他們二人之間,就好像忽然筑起了一堵透明的城墻一般,一個在這邊,一個在那邊,雖然都能看見對方,但卻是相視無言。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都道多情卻被無情惱,誰料多情卻是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