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見到前后進來的三人,忙垂下眼瞼,把躺在薄被下的瘦弱身子蜷縮成一團。
為了怕一屋子的大男人嚇到小姑娘,特意被請進屋照顧桃花的族長小兒媳看到像一只受驚了的兔子一樣的桃花,心里的那滋味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想到家里只比桃花大一歲的閨女,再看看那瘦小的一團,她酸著眼眶往桃花身前挪了挪,擋住了那瘦小的身體,也擋住了陳巧兒那刀子一樣的眼神。
“桃花爹,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和我們大家說的?”
劉家宗族和村長在桃花家里人來之前已經(jīng)商量好了對這事的處置辦法,知道劉家宗族并沒有偏袒的想法,村長這會兒也就由著劉家族長開口了。
桃花她爹抬眼瞥了一下被遮的嚴嚴實實的桃花又收回視線,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出了“沒有”兩字。
族長恨鐵不成鋼的道:“躺在床上的那是你親生女兒,她差點沒有了性命,你就連一句想說的話都沒有嗎?”
桃花她爹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好像站在那里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雕像。
族長念了半天,對他的油鹽不進也沒有辦法,轉(zhuǎn)而把怒火對準了桃花大哥和陳巧兒。
“劉余,你和陳巧兒呢?你們倆有沒有什么話要和我們大家交代的?”
桃花她哥抖著雙腿,聲若蚊蠅道:“沒……,沒有。”
“我也沒有。”相比他而言,陳巧兒還算鎮(zhèn)靜,雖然聲音里也帶著顫音,但最起碼她沒有腿抖。
“好,很好,你們都沒有話說是吧?”劉家族長怒不可歇道:“既然你們對著我們這些老頭子都沒有什么話說,那你們就去縣衙里和縣太爺好好說說你們害人性命這事吧。”
說罷,劉家族長對著村長道:“這事我們宗族不管了,你叫人去報官吧?!?p> 一聽見報官,桃花她哥直接軟了雙腿,跪倒在劉家族長面前,哀聲求饒,“族長,我們錯了,求求您不要報官?!?p> 陳巧兒不屑的瞪了桃花她哥一眼,壯著膽子辯聲道:“你雖然是族長,也不能空口白牙的胡亂冤枉人吧?說我們害人性命,我倒要問問你我們害誰性命了?”
一直在邊上沒說話的大長老看見陳巧兒不僅不認錯還敢和族長嗆聲,忍不住開口道:“劉陳氏,你怎么和族長說話的,這就是你對族里長輩的態(tài)度?劉智勇,你眼看著兒媳婦對族里長輩不敬對家里幼妹不慈也不加以訓(xùn)導(dǎo),你不覺得愧對劉家的列祖列宗嗎?”
大長老比族長和桃花她爹都大一輩,算起來是桃花她爹的堂伯,看著桃花她爹的不作為格外氣憤。
面對大長老的質(zhì)問,桃花她爹嘴角囁嚅了兩下又緊緊的閉住,只是頭垂的更低,脊背也更加彎了。
桃花她爹的態(tài)度助長了陳巧兒的氣焰,振振有詞道:“族里長輩怎么了?族里長輩就可以污蔑人了?”
“你,你……”
眼看大長老被氣的說不出話來,二長老邊上前幫他順氣邊搖頭道:“不可救藥,大林子,讓他們一家除族吧。之后村長要如何處置他們也和我們沒有關(guān)系了。”
“這……”族長有點猶豫,他也想讓他們一家除族,可要真是除族了,他們可就真沒有理由再管桃花的事了。
三長老也支持二長老的意見,“大林子,就除族吧,不要讓他們一顆老鼠屎害了一鍋湯?!?p> “呼……,除族……,必須除族!”連大長老也呼哧呼哧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族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桃花,又看了看眼神堅決的三位長老,終是嘆息一聲,道:“既然三位長老都是這樣的意見,那我隨后就到祠堂把你們一家從族譜中除名,以后你們一家是生是死都和我們青山村劉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族長話落,桃花爹身子一顫,閉了閉眼,默默流下了兩行老淚。從犯下那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之后,他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的,如今這一天終是到了。
而聽見被除族,陳巧兒也慌了,“你們憑什么讓我們除族?”
在這個時代,除族是大事,向來只有犯了令家族蒙羞,讓族人不齒的錯事之人或者不忠不孝之徒才會被除族,被除族的人無論走到那里都是被人看不起的。
“憑什么?”族長冷笑一聲,“你說說你做的那件事情不是足以讓你們被除族的?”
陳巧兒強自鎮(zhèn)定道:“我……,我做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我不想一件件幫你回憶?!弊彘L疲憊的說完,轉(zhuǎn)向了一直沒有開口的村長,道:“村長,我們幾個就先走了,你該報官就報官吧。”
“不要報官,不要報官?!碧一ㄋ缋∽彘L的衣擺,攔住他們幾個的去路哭求道:“族長,求求你們了,不要讓我除族,這一切都是陳巧兒那毒婦的錯,不干我的事啊,我可以休妻,我可以休妻,不要讓我被除族,也不要報官?!?p> “劉余,你說什么?”陳巧兒沒想到劉余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說出休妻的話,她瘋了一樣上前撕扯起劉余,“你想休老娘問過你爹的意見沒有?老娘可是給你們老劉家生了兩個兒子的,你個婊子養(yǎng)的敢休老娘試試?”
“陳巧兒,你夠了?!眲⒂嘁话淹崎_陳巧兒,道:“老子今天非休了你不可,誰攔著也不好使?!?p> 陳巧兒被推坐在地下,她看了看鐵了心要休她的劉余,轉(zhuǎn)而把視線移向了桃花爹,“公爹,你兒子要休我,你不準備管一管嗎?”
桃花她爹把一直低垂著的頭抬了起來,視線分別掃過被擋在族長兒媳身后的桃花和一臉鐵青的劉余,最后定定的看向了陳巧兒。
陳巧兒毫不心虛的迎視,她知道桃花她爹是不可能同意的。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等桃花她爹終于收回視線緩緩開口的時候,說的卻不是她想聽到的內(nèi)容。
“想休就休吧。我不怕了,陳巧兒,你想怎么樣你隨意。”說出這句話后桃花她爹感覺這幾年壓在他心里的那塊石頭終于落地了,他努力把脊背挺的更直,讓自己看起來更坦然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