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小閻君從床上起身，悄悄掩上房門，跳上屋頂飛身而去。待她回來時，手上已然提著兩瓶酒。
那是鎮(zhèn)東林家的陳年高粱酒，味道雖然比不上天庭的瓊漿玉釀，但著實夠勁兒，小閻君很得意。明面上她是個帶著夫君四處求醫(yī)，窮得響叮當(dāng)?shù)膵D人，沒得錢去換酒喝，可是饞壞了她。既然如此，那就用點非常規(guī)手段過過嘴癮好了。
外頭月色正好，是地府見不到的光景。小閻君就坐在屋頂，打開了壇子的封口，一股香氣撲鼻。
只是沒等她嘗到酒，就是背后一陣勁風(fēng)襲來，她將手中之物一拋，閃身躲過，穩(wěn)穩(wěn)接住了落下來的酒壇，一滴未撒。
“崔景棠，你又發(fā)什么瘋?！?p> 崔景棠收了勢，負(fù)手站在月下?！疤锰玫馗?，倒學(xué)會了小偷小摸，真是枉顧身份，不以為恥?！?p> 小閻君瞇著眼，“小偷小摸，怎么說也是本君自己的事，無需崔判官非得學(xué)習(xí)鎮(zhèn)北口那條阿黃?！?p> 阿黃是條狗，最愛抓耗子。
“你...今天我非要替老閻君教訓(xùn)教訓(xùn)你。”一招如驚鶴展現(xiàn)，直取小閻君的面門。
小閻君向后一仰，身體折出一個極美的弧度，躲開了崔景棠的攻勢，笑道:“你替我爺爺教訓(xùn)我？你算哪門子的我家親戚啊？要不要入贅我們家，給我當(dāng)個夫君再來管我??？”
崔景棠不可置信，“身為閻君居然說出這么輕浮的話...”又是一招，攜風(fēng)裹月。
小閻君再次拋開了酒壇，崔景棠的掌風(fēng)掃斷了她束發(fā)的發(fā)帶和幾根頭發(fā)。
頃刻間，月光鋪陳在她如瀑的長發(fā)間，隨風(fēng)揚(yáng)起。她左手接過一只落下的酒壇，大口仰脖飲了一口。右手死死拽著另一只沒開封的壇子，和崔景棠的手僵持著。
“好酒?！彼抗饬鬓D(zhuǎn)，盯著崔景棠，“原來你想要酒喝，又氣我沒帶你的份是吧？好啦，小棠，下次，哦不，明天一定給你也帶?！?p> 崔景棠從牙縫里蹦出來:“我...不...喝...”
“嗯，那你跟我奪酒干什么？總不會是跌打損傷需要按摩吧?！?p> “我就知道你來這里就沒正經(jīng)，比起看著地府，還是看著你比較保險。我不能放任你胡鬧，給地府添亂?！?p> 小閻君又灌了一口酒，“崔判官，你這是偏見，偏見啊。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消除你對我的偏見呢？罷了，這酒分你一壇，就泯了恩仇怎么樣？”說罷，直接松手，崔景棠沒站穩(wěn)，向后倒去，向房下落。
酒壇子脫了手，小閻君下意識地?fù)荛_了它，想要去拉住崔景棠。不料腳下一滑，她倒是直直沖著崔景棠撲了過去。
噗通一聲，小閻君和崔景棠落了地，只是此時她趴在崔景棠的身上，鼻尖環(huán)繞著崔景棠微熱的呼吸，在這一寸之距的空間里，她嗅到了自己頭發(fā)的桂花香，崔景棠身上的藥香，還有砸在她后背上，壇子碎開淋了兩人一身的酒香。偶爾有幾滴酒順著她的臉滴了下來，正好落到了崔景棠的唇邊，他不自覺地舔了舔。
她看見了崔景棠明如黑曜的眸子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就像她的眼中只有他一樣。她還看見了崔景棠的臉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真像一只熟透的蝦子。而她的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如出一轍的紅。
“咚，咚，咚...”心跳地好快。
也許就這樣醉了，真挺好的。
“對對對，官爺，就是這里，剛剛有動靜，怕是這家遭了賊...哎呀，你們這是干啥呢？！”
小閻君向門口看去，王大爺帶著幾個官差持著火把站在那里，看著交疊的小閻君和崔景棠驚訝不已。
崔景棠趕緊推了推身上的小閻君，又裝作重病的樣子。
小閻君立刻起身，摻起崔景棠，迎上前問:“王大爺，您這是....”
“咳咳，顏娘子，老頭子不是故意深夜造訪...只是剛剛房頂有不小的動靜，最近鎮(zhèn)東林家的酒鋪每夜都有酒被盜，我們還以為抓到賊了，沒想到...咳咳?！?p> 小閻君福了福身子，“多謝王大爺提醒，我們也會多注意。這里沒什么事，我送王大爺和各位官差老爺出去?！?p> 幾位官差在低語，卻逃不過小閻君的耳朵。
“這小娘兒很生猛啊，直接把丈夫摁倒了?！?p> “聽說她丈夫是個病癆子，像她這樣年輕漂亮的，哪里能耐得住寂寞?！?p> “不得不說，這小娘兒確實長得標(biāo)致?！?p> “哎，你們剛剛在那里有沒有聞到酒的味道。”
“哪有啊，你是不是最近抓酒賊魔怔了，我可沒聞到。”
“就是，我也沒聞到。”
王大爺故意跟幾位官差落了點距離，把小閻君拉到一旁。
“不是我說你啊，顏娘子，你家那個都那樣了，你就別折騰他了，你也應(yīng)該注意著點...”
王大爺很是嘮叨，小閻君沒聽清幾句。她一直在反思到底是為什么他們會有這樣的誤會。也就是姿勢曖昧了點...兩人都穿著褻衣的緣故？
送走了夜間的不速之客，小閻君回到房里。崔景棠正坐在房里，見她回來，扭過頭去。
“好啦，好啦，我的一壇好酒都沒了，你也別生氣了好不好？”小閻君蹲在了崔景棠面前，“崔判官啊，你偏見就偏見吧，我只是希望在人間的這段時間，你可以不要妨礙我做事。我們暫時停戰(zhàn)，等回了地府我隨你處置，保證消停?！?p> 崔景棠的冰山臉終于轉(zhuǎn)了過來，“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真當(dāng)真，比試金石還真。要不我就發(fā)個血誓，你看著...”小閻君剛剛把手舉起來，就被崔景棠打掉了。
“姑且再信你一次，別再胡鬧了?！?p> “好，那我們....我休息了?！?p> 小閻君和崔景棠為了坐實夫妻之名，都是睡在一間房里。只不過小閻君占了床，崔景棠自己在門口打了個地鋪。
明晃晃的月光引發(fā)了小閻君的失眠，她嘆了一口氣，翻身閉氣修煉去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再加上王大爺本來就是個碎嘴子，不到一天的功夫關(guān)于昨夜的新聞就長了腿似的跑遍了街坊鄰居中。顏家娘子欲求不滿強(qiáng)上生病老崔，成了他們的談資。
不少人看著一大早上就起來忙活的小閻君，眼神說不出的怪。更是有些鎮(zhèn)上的地痞流氓小紈绔，排著隊來她家門口搔首弄姿的...
小閻君心里罵了一句”神經(jīng)病”，也不理會這些人，依舊摻著崔景棠，當(dāng)真是夫唱婦隨。崔景棠偶爾嫌吵了，就制造點隨機(jī)事件攪和一番。一會兒是鳥群拉屎，一會兒是蝙蝠來襲，什么馬兒受驚，磚瓦砸人，變著花樣趕人。
終于兩日后，他們等來了一個好消息:“史神仙正在顯圣觀里開法壇?！?p> 兩人對視一眼，立馬一個哭哭啼啼，哭喪似的；一個臉白如紙，沒救了似的。
這點默契，他倆無師自通。
顯圣觀里人山人海，把小閻君和崔景棠一直從后排擠到了前排。小閻君這才看清楚，原來看病名額有限，是需要牌子的。她的目光迅速鎖定了一個穿著道服，眼高于頂?shù)哪腥耍昧艘挥洝肮硎股癫睢保屗哑渲幸粋€牌子送給了自己，順利進(jìn)入大殿。
入內(nèi)所見，與普通道觀無常。兩排道子分列左右，安排一眾得了牌子的求醫(yī)者坐在偏堂外。小閻君探著頭向里看去，內(nèi)室層層疊疊的紗帳。
“你看什么呢，神仙救病也是你這凡人能看的！”一聲呵斥，那個道士手中的戒尺就要往小閻君的身上招呼。
小閻君縮了縮身子，害怕地閉上眼睛。
“啪”得一聲，意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她睜開眼睛，那道士的戒尺落在了崔景棠的身上，把崔景棠打得臉色更白，猛烈地咳嗦起來，甚至滲出了大口的血跡。
“道爺切莫動怒，內(nèi)子是農(nóng)婦無知，驚擾了神仙救治。
小閻君頓時哭鬧起來:“當(dāng)家的啊，你這是怎么了？道爺，我這當(dāng)家的身體有病，你打他作甚，你不如打死我吧！”
殿外的聲音越來越大，那史神仙愈發(fā)煩躁，草草打發(fā)了里面的病人，推門而出。
“是何人在門外喧鬧？”
那打人的道士先行道:“無量壽佛。史神仙，這里有一對兒夫妻不尊規(guī)矩，敢在您治病的時候向里看，小人教訓(xùn)他們一下，他們就不依不饒的，驚擾了神仙...”
他話還沒說完，小閻君已經(jīng)抱上了史神仙的腿哭了起來，驚得史神仙差點跳了起來。
“神仙啊，你可得救救我當(dāng)家的啊，他被你殿里的這個人打得只吐血，都說您是治病救人的活神仙，得了牌子進(jìn)了這大殿的人，無論怎么樣都能救。我當(dāng)家的要是死在這里，可真真砸了您的招牌啊，請神仙為我們救治?。 ?p> 那史神仙被鬧得有點頭疼，但想想也有些道理，他可不能讓人死在他的手上。但是他們這么鬧著，他也得找回點面子，于是揮手說道:“我弟子說是你們向里看？我救病治人，都是天機(jī)所賜，你這一眼看去泄露了天機(jī)已犯了大錯，可見其心不誠。這人我可不救?！闭f完抬步要走，卻被小閻君抱得動彈不得。
“神仙，你那里層層紗帳，小女子就是再好的眼力也是看不見啊。求求神仙大發(fā)慈悲，饒恕小女，救救我們當(dāng)家的吧！我愿一生為奴為婢，報答您！”
崔景棠大喊:“夫人！”又咳嗦了起來。
那史神仙仔細(xì)看了看小閻君，頓時起了些不正的心思。那久經(jīng)風(fēng)吹日曬的臉蛋兒越看越清秀漂亮，現(xiàn)在這個含淚欲綻的模樣，更是讓人看得心癢癢。倘若好好養(yǎng)一下，不也是一個美人兒嘛?？粗昙o(jì)不大，他這個夫君也是久病在床許多年的樣子，說不定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史神仙定了定心神，伸手扶起小閻君，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摸了幾把小閻君的手。
“算了，本仙今日施恩，讓你夫君進(jìn)來吧，你在外面侯著?！?p> “多謝神仙，多謝神仙！”
說罷，兩個道士把崔景棠扶了進(jìn)去，小閻君自己去殿外等著了。
大概兩炷香時間，史神仙出來了，身后跟著健康的崔景棠。
小閻君一下子撲到了崔景棠的懷里。崔景棠也溫柔地抱著她。
“當(dāng)家的，你好了！”
“對啊，天不絕你我，我好了，顏兒！”
“都是史神仙大恩大德，你我夫妻不可忘恩！”
史神仙瞇著眼睛，盯著小閻君?！胺蛉艘患抑皇桥c本仙有緣，本仙不過略施薄力。而且崔先生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本仙所求，不必言謝?！?p> 那語氣，仿佛是獵人盯了獵物，盯得小閻君渾身不舒服。
社會人的步伐
今晚太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