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尋藥3
01.
鬼界深處緊閉的大殿門外,悄咪咪地探進來一只小腦袋,瞪著沒有眼白的黑色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確定沒人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氣,正準備撤出去,便猛地被人從后面提起了脖子。
小鬼僵硬地將頭轉(zhuǎn)了半個圈,陪著笑,哆嗦著喊了句:“……鬼君?!?p> 夏琰瞇起眼睛,湊近了左右瞧了一番,笑道:“怎么又是你?”
話音剛落,小鬼就被他抬手扔出了大殿,順帶飄出來句:“告訴他老人家,慌什么,本君隨后就到?!?p> 小鬼忙不迭地應(yīng)道,轉(zhuǎn)頭就跑,跑了沒多遠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眼睛瞪得銅鈴大,不敢置信地回頭瞧了眼空蕩蕩地街巷。
小鬼立刻跟撞了邪似的,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躥了。
霽華在大殿守了一夜的鐘聲,那些暗影忌憚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于是他就坐在石階上和暗影玩起猜謎游戲來,正到起興的時候,只聽見大殿門“支呀”一響,暗影便立刻躥進了暗角處,微微探出頭打量。
夏琰就是這么一副衣冠不整,哈欠連天地走進來的,他勉強抬起手臂朝霽華揮了揮,后者有些吃驚道:“鬼君,宴會開始有一會兒了,您怎么……”
“慌什么,,”夏琰揉了揉自己亂成一窩的頭發(fā),不屑道,“本君又不是不去了?!?p> 霽華正想問他昨夜忙什么去了,就看前某人微露的脖頸上星星點點的痕跡,微微一笑,知趣地閉上了嘴。
夏琰抬眼,手指微微一勾,便將躲在角落的暗影都召出來了,道:“去準備一下,本君要沐浴更衣。你們來幾個去門口守著,只要有人來催,立刻轟出去?!?p> 暗影得令,馬上自動分工,躥了個無影無蹤。
夏琰一邊往寢宮走一邊吩咐身后的霽華,“師父先去宴會,省得叫老頭兒找著理由問我的不是?!?p> “是?!?p> 02.
那頭宴會開始了許久,眾賓客皆已入座,各類禮數(shù)都已行完,可大殿入口依舊空空如也,座上眾人肚子里都憋著壞水等著看好戲。鬼王懷中摟著美人兒,不滿地瞧了一眼,正準備叫人再去催催,便見有暗影挑著華帳將一人引了進來。
一襲墨色的身影,身著光亮華貴的柔鍛,只是神色冷淡,看起來沒什么興致。
眾人皆起身向來人行禮,大殿中頓時響起一片整齊的聲音:“恭迎鬼君——”
夏琰掀了掀眼皮,一言未發(fā),徑直走到了桌前,撩起長袍坐下。動作行云流水,瀟灑肆意。
鬼王看見他來,方才嚴峻的深情才緩了緩,朝堂下諸位示意,“既然鬼君來了,今日又趕上個好日子,諸位便好好的放肆一番,不必拘于小節(jié)?!?p> “是!”
夏琰若無其事地端起杯酒細細品,眼睛卻一刻也不離地盯住坐在自己對面的白衣少年郎。
嘖。
不過在慕氏行宮內(nèi)呆了些日子,還真當(dāng)自己是什么品節(jié)高尚人士,在這里還裝模作樣的穿什么白衣。煙嵐自然察覺到對面毫不收斂地視線,卻依舊鎮(zhèn)定自若地飲酒。
宴會結(jié)束后,他不出意外地被人攔在了長廊處。
夏琰百無聊賴地靠在欄桿,撐著下巴冷笑,“聽聞煙嵐大人在慕氏行宮過得很是逍遙自在,怎么舍得回來了。”
煙嵐瞧了眼圍在四周的暗影,料定此人是來找事的,于是恭敬地回答:“鬼王舉辦宴會,臣哪有不歸的道理。”
“呵,”夏琰對他說話向來是夾棍帶棒的,一點好臉色沒有,也不屑對他有好臉色,“我就說這老頭兒天天泡在溫柔鄉(xiāng)里,哪來的心思借宴席抓內(nèi)鬼,原來是你的主意,本君還真是小瞧了你?!?p> 煙嵐垂眸,未答。
當(dāng)初在丹湖城的大戰(zhàn)中,若沒有夏琰相助,他也確實無法全身而退,他雖為鬼王賣命卻十分敬佩這位少年鬼君,行事狠毒有手段,是個好的領(lǐng)導(dǎo)者。只是敗在少年氣盛,做事依舊有些稚嫩。
“今日沒來宴會的長老,恐怕這會兒已經(jīng)被冠上謀/逆的罪名給押到地牢去了罷,”夏琰直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向來風(fēng)情萬種的桃花眼此刻正迸射著寒意,“真不知道這老頭兒有什么好的,叫你為他賣命到此。為你姐姐?”
夏琰冷哼一聲,“還是為老頭兒滅了丹湖城順便幫你姐姐報仇?”
煙嵐一愣,臉上破天荒的閃過一絲惱怒的神情,稍縱即逝,笑道:“席羽君近來可好?”
夏琰聞言,眼中立刻迸射出殺意,四周圍著的暗影察覺到這股怒氣也開始蠢蠢欲動。
煙嵐風(fēng)輕云淡地擺擺手,道:“鬼君不必如此戒備,照臣的本事想動席羽君還是有些難度的。況且,臣還有一事要告知鬼君?!?p> 夏琰微微啟唇,從齒間逼出一個字,“說?!?p> “寒水玉確實在臣手上,難道鬼君不想知道王上費盡心機要這么一塊仙家圣器做什么?”
夏琰歪歪頭,屏退暗影。
他還真想知道。
“寒水玉鎮(zhèn)壓丹湖城怨魂數(shù)百年,對這些怨魂具有極大的震懾力和號召力……”
夏琰輕輕呼出一口,打斷他:“百鬼夜行?!?p> 這老頭兒是想徹底滅了九重天慕氏。
煙嵐點頭,心里對他更加敬佩。
“你告訴本君這些做什么,難不成你也要背叛鬼王?”
煙嵐笑著搖頭,拱手道:“比起這些,想必鬼君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臣便不再叨擾了。”
夏琰咬咬牙,甩袖往反方向離去。
03.
托作息習(xí)慣的福,縱使是在晝夜不分的鬼界,慕生枝也準時睜開了眼睛,起床收拾自己。鏡中隱約倒映著一片狼狽,他趕緊扯過長袍穿好,下樓去尋那二人。
此時還早,客棧才剛開門,只有墨棐一人坐在樓下,可桌上卻放著兩杯茶盞??匆娝聵牵珬拰⑸茸雨H上,朝他招手示意。
“殿下今日醒的如此早?!?p> 墨棐笑道:“還好?!?p> 慕生枝四處張望了一圈,未見納溪身影,問道:“納溪呢?”
“昨夜行宮來信,估計是說流鶯姑姑沒有大礙了,他興奮地跑去散市買了好多小玩意兒,說要帶回去送給姑姑,一折騰,就到很晚。這會兒應(yīng)該還在睡。”
慕生枝點頭笑道:“還真是個深情的人兒?!?p> “倒也是,”墨棐悠閑自在地抿了口茶,連眼神都沒飄忽一下,從容道,“席羽君不也是?!?p> 慕生枝指尖一頓,杯盞中濺出些茶水,他眼中瞬間閃過驚訝和無措。他無措地盯著桌面,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并未出言辯解。
身為席羽君卻與鬼界糾纏不成,罪孽深重;該斷不斷,更是罪該萬死。
誰知身側(cè)的人悠哉地飲了口茶,瞥了他一眼,笑道:“席羽君不必如此緊張,在下不過是打趣而已?!?p> 慕生枝懵懂地抬起眼簾,半分未放松。
“我向來不喜摻和旁人閑事,只是對席羽君和那位的事情略有耳聞,當(dāng)時便覺得,按照席羽君的功力,若是真想要了他的命,一劍足以,”墨棐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極有趣的事情,笑道,“在下猜,席羽君當(dāng)時不過是為掩人耳目,留他一命。若是被九重天知道,你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p> 慕生枝嘆了口氣,似乎是默認了他的話。
“不過,”墨棐有些好奇地盯著他,問,“當(dāng)年在慕氏受教時,真沒看出來端莊雅致的席羽君,竟然——”
“什么?”
墨棐做了個口型,雖為出聲,但也足夠他聽明白。
慕生枝一口氣哏在喉間,臉憋得通紅。嘴巴小幅度的張合一番,最終還是選擇閉上。
墨棐瞧他這模樣著實有趣,撐著身子笑地肚子發(fā)痛,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拍拍他的肩膀。
慕生枝抿抿嘴,也道:“殿下也與先前不同了?!?p> “有何不同?”
“之前性子雖頑劣,卻總是天天冷著張臉,駭人的緊。現(xiàn)在竟然也能找到絲笑意,看起來倒有些人氣兒了?!?p> 墨棐頷首,認真道:“席羽君打算同那位如何,這般下去也不是辦法?!?p> 慕生枝臉上終于露出了類似于苦澀的神情,片刻后緩緩搖頭。
是沒想好,還是不可說。
墨棐沒再追問下去,體貼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慕生枝楞了一下,釋然道:“無妨,總會被人發(fā)覺的?!?p>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墨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該說什么應(yīng)景話來安慰,半響才找出一句沒頭沒尾地話:“……我去瞧瞧納溪醒了沒?!?p>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