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幕殺機
“昨日城主遭人刺殺,司寇大人下令封鎖全城,你們都給我盯緊了,不得放過任何可疑之人!倘若……”
城西大門口,一兵士頭領(lǐng)對著手下人吩咐,聲色俱厲。而在他話還沒說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異動。
“什么人?”
聞見響動,眾人目光掃去,神色不無警惕。兵士頭領(lǐng)剛想拔劍探去,只聽“唰”的一下,兵士頭領(lǐng)以及一眾手下脖頸被小石子擊中,昏倒在地。
一瞬間,幾個身影迅速閃過,出城往西奔走。
凜濱城地處鄺泗國南端,傍海而建。因是臨海之地,時常大雨突襲。黃昏時分,天色還不算太晚,烏云卻早已遮蔽整片天空,閃電銀蛇般劃破,雷聲隆隆,似是一頭巨獸在嘶吼。頃刻間,大雨滂沱,傾盆之勢似要將這煩擾喧囂的塵世洗凈一般。
凜濱城以西五里之外,一行人快馬加鞭,往西北方向疾馳。約莫四人,皆蓑衣斗笠著身,看不清模樣。
雨勢太大,行至一處無名客棧,眾人下馬,吩咐伙計安置馬匹,隨即尋了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坐立??蜅R?guī)模稍小,共兩層,環(huán)繞中庭。
即使進了客棧,這四人也未曾將斗笠取下,甚至將斗笠前沿拉得更低,將面龐藏于陰影之中。初始旁人皆感奇怪,紛紛小聲議論,稍過一會便不再在意,畢竟這年頭總有那么一些人喜歡故作神秘。
“幾位客官要喝點什么?”
見來人,本在一旁柜臺歇著的另一名伙計趕忙上前,擦拭桌面,臉上滿是諂媚的笑意,詢問道。伙計也是機靈,詢問之余還不忘打量這幾人。
這四人穿著上幾近相同,皆是黑色調(diào)夜行衣裹身。面朝西而坐一人身形略顯魁梧,布滿老繭的雙手遒勁有力,看起來有點高深莫測。黑色佩劍上帶有銀色虎形花紋,搭于桌上,好不顯眼。
朝北一人身型與先前那人一般,同樣的佩劍安放于腰間。
朝東一人則略顯消瘦,換言之或為嬌小,一身行裝將女人身材完美體現(xiàn),黑紗遮臉,頗具幾分神秘,身上還不時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清香,第一感覺便是此女子定不失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色。
朝南一人外表略顯冷酷,時常雙臂環(huán)劍于胸前,盡管面孔藏于陰影之中,卻有一股無形的殺氣透露而出,讓人不寒而栗。
這四個人莫不是最近將整個凜濱城鬧得沸沸揚揚的靈淵四杰?伙計心想,不禁眉頭微皺,略有吃驚?,F(xiàn)如今,城中還到處張榜通緝四人,沒想到在這里出現(xiàn)了!
“一壇陳釀好酒,要最烈的?!泵娉鞫蝗苏f道,聲音有些低沉,不知他本來就是這么個聲音還是故意而為之。
“好嘞!幾位客官稍等,您要的很快呈上?!闭f罷,伙計為四人沏上茶水,轉(zhuǎn)過身去,看了一眼柜臺那正在打著珠算子的掌柜。對方也抬起了頭,對視片刻,伙計便向后廚走去。掌柜的眼珠一轉(zhuǎn),從身后柜臺取出一罐酒,笑面迎向四人。
“幾位客官,這是您要的酒?!闭乒竦膶⒕贫擞谧郎?,搓了搓手,道,“此酒乃本店特釀,烈性十足,這喝上一口啊……”
掌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東坐那魁梧男子伸手打住,只見他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擲于掌柜面前。
“你只管端上這酒,其他的無需多言?!?p> “哎,好……好,幾位客官慢用,鄙人便不打擾客官的雅興了!”掌柜接過銀子,神色有些許難堪,見幾位不領(lǐng)情,也只好識趣的離開。
酒壇子擺在桌上,還未掀開蓋子,便有一股香氣從中溢出,可以知曉這酒確實如掌柜所說,烈性十足。不過幾人并未開喝,而是將之靜靜地擺放在桌上。這倒是讓人覺得奇怪了,買來的酒不喝,卻只是看著,天下間恐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了。
喝了口熱茶,四人便不再說話。東坐之人身旁放一包袱,緊緊地攥在手中,片刻不曾離身。包袱裹得嚴嚴實實,里面似是有著非常重要之物,以至于這般重視。
其余幾桌喝著小酒,沉悶無聲,目光不時地瞟向四人。本是把酒言歡的場所,氣氛卻是異常寧靜。
不出一會兒,就有一人起身,端著一碗酒,步態(tài)踉蹌的朝四人走來。這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臉的胡渣,許是喝醉了,臉上倒是顯現(xiàn)幾分酡紅,眼神迷離,身上的灰色布衫顯得有些陳舊。
“我說啊,你們幾個還真是奇怪,有酒在這不喝,光看著,還總是將臉藏起來,莫非做過什么不光彩之事不成?”借著酒勁,中年男子一陣調(diào)侃,還不時打了個嗝。
“酒是好酒,不過可不是為我們準備的,而是……”魁梧男子微微抬起頭,輕蔑一笑:“為千里迢迢趕赴而來的諸位貴客準備的!”
聽聞此言,眾人紛紛起身,各個手里拿著武器,面露兇色。一瞬間,殺氣彌漫整間客棧。
中年男子一愣,驚訝之中帶著一絲疑問,道:“既已識破我們的身份,又為何還要在此地逗留?難道不怕丟了性命?”
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jīng)知曉了己方的身份。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即將碗摔在地上,迷離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
“咯咯……怕丟性命的恐怕是在座的各位吧!”黑衣女子斜眼望向眾人,呵呵一笑,那妖媚的笑聲,如空谷幽蘭,酥軟人心。
中年男子大笑一聲,腳步一蹬,身形往后躍去。拿起桌上的一柄長劍,指著靈淵四杰,道:“哼!傳聞靈淵四杰向來深居簡出,不諳世事,如今卻現(xiàn)身江湖,據(jù)傳昨日你們更是殺了那凜濱城的城主,可有此事?”
“哦!你們是來為他報仇的?”魁梧男子不作解釋,徑直回道。
“當(dāng)然不是,我們一行人與他不曾來往。”
“那是為何?”
“因為……”中年男子眼神微瞇,盯著那魁梧男子,淡然道:“你們拿了一件不屬于你們的東西!”
說罷,中年男子拔出劍身,刺向那魁梧男子??v觀那靈淵四杰,卻是絲毫沒有躲閃之意,只見魁梧男子舉起面前的茶杯,擲向中年男子,當(dāng)即命中胸膛。
只這一擊,中年男子身形整個被擊飛出去,砸碎了桌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只覺喉嚨一甜,吐了口鮮血,昏厥過去。
見此情景,一群人劍拔弩張,對四人虎視眈眈,但不知為何,竟是沒有一人敢率先沖向前。
“素聞靈淵四杰之首文旭先生實力高深莫測,更有流傳那溫十娘美若天仙,常年以紗遮面,世間沒能有幾人能一睹其真容,哈哈!我陳某人倒是想見識見識,這傳聞是真是假!”
聲音宏亮,自人群中傳來,話音一落,人群朝兩邊分開。盡頭處,一白衣書生模樣男子手握折扇緩緩走出,面容看著幾分年輕,卻是兩鬢斑白。
“呵呵!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陳副門主!”魁梧男子見來人毫不驚奇,輕挽衣袖,倒上一碗酒,淡然道,“貴派得知今日我等四人會途徑此地,還派這么多人前來阻擊,就不怕讓你們藜昀門自斷山門?”說罷,將手中的那碗酒拋向陳副門主。
見狀,陳軾打開手中折扇,接住拋過來的酒。只在這一剎那,陳軾眉頭緊蹙,暗道這文旭先生的實力果真如傳聞所說一般厲害,這看似簡單的動作之中卻是暗含一股內(nèi)勁,稍有不慎便因此中招。
不過這內(nèi)勁不是很強,可以看出這只是一種試探。明白了其中之意,陳軾嘴角微揚,暗自一笑,一個轉(zhuǎn)身卸去那股內(nèi)勁,酒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亓⒃谏茸由?,滴酒未灑?p> “聽聞先生的酒,不是敬朋友就是敬敵人,不知先生是將我視作哪方?”陳軾端起這酒碗,饒有興致地望向文旭。
“閣下若肯帶人速速離去,我兄妹四人自然會將諸位視為朋友,如若不然,也只好拔劍相向!”說到后面,文旭嗤笑一聲,頗有戲謔之意,神情看似平靜無波瀾,實則兇相盡顯,殺意凜然。
“哈哈!陳某奉命率人來此,只為先生手中那件寶貝,尚未得之,安能無功而返?”陳軾大笑,將手中的碗捏碎,好酒灑了一地,神態(tài)逐漸變得冰冷,大手一揮,“給我上!”
眾人蜂擁而上,文旭先生不為所動,依舊靜靜地喝著小酒,其余三人起身迎戰(zhàn)。
屋外的雨已經(jīng)下的小了,偶爾伴有雷聲,閃電劃過,照亮了半邊天,不遠處,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林中一處高高的樹梢之上,再是一道閃電過后,那黑影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聽說藜昀門內(nèi)門子弟各個實力非凡,不知是過于高看己方的能力還是如何,此次僅是派出外門弟子。不過他們似乎低估了靈淵四杰的實力,想以這些個手下阻擊靈淵四杰還遠遠不夠。
短短幾息之間,藜昀門弟子便已被斬殺五名,一些人見此,頓時心生膽怯,雖表現(xiàn)出一副躍躍欲試之樣,卻是駐足不前,來回徘徊。
“一群廢物!”陳軾看在眼里,氣不打一處來,頓時怒火中燒,“既然如此,我便親自會會你們!”
收起手中的扇子,腳步一踏,身形如同一把利劍向那三人沖刺過去,速度之快,轉(zhuǎn)眼間出現(xiàn)在那身型如文旭先生一般魁梧之人面前。
折扇直指對方咽喉處,出手便是針對要害,而且招招致命。對方也非等閑之輩,面對如此身手之人更是從容應(yīng)對,只見他身形后仰,同時向后滑行幾步,順勢避讓。
陳軾進攻不斷,折扇在手中一個翻轉(zhuǎn),豎劈過去,對方的身手很是靈活,佩劍瞬間抵擋身前。雙方各自加持的內(nèi)勁不小,短兵相接的瞬間一股氣浪四下迸發(fā)。
溫十娘與另一人對這一幕起了興趣,快速斬殺手下幾名藜昀門弟子之后,來到老大身后,旁觀這二人打斗。
藜昀門剩余幾人自知不敵靈淵四杰,也紛紛縮在一旁看戲。
二人皆未出全力,僅是這區(qū)區(qū)一招,頗具氣勢。對方挑開折扇之后,迅速調(diào)整姿態(tài),進而轉(zhuǎn)守為攻。
折扇在陳軾手中來回翻轉(zhuǎn),就如同跳舞一般,華麗的背后總是殺機四伏,每一招毫不相讓,回回都抵擋住對方的進攻,看起來雙方實力均等,場面一度僵持不下。
對方的劍術(shù)著實厲害,每一招銜接得毫無縫隙,一時間讓陳軾無從下手。不過陳軾這人也不是吃素的,多年混跡江湖也是制敵無數(shù),奇招甚多。
“聽說靈淵四杰之中除文旭先生之外,云鐮先生實力也是不遑多讓,如今一看,不過如此嘛!”陳軾嘲笑道。
云鐮沒有作聲,不過看向陳軾的眼神變的更為兇狠。如此細微變化,陳軾盡收眼底,心中頓時生出一陣冷笑。
“這藜昀門副門主竟能跟云鐮打的不分上下!”溫十娘感到有點驚訝,她可是深知二哥云鐮的實力,一般的高手就算是再來十個也奈何不了他,可見這藜昀門副門主果真不一般。
“可不見得!”文旭開口道,他雖是什么都沒做,卻一直坐在這里觀察著兩人的戰(zhàn)斗,表面上看起來云鐮跟陳軾二人的實力不相上下,幾番交手后卻是從兩人的氣息中看出一些端倪。
可見的是,云鐮的氣息逐漸變得急促,紊亂,漸漸落入下風(fēng)。
高手之間的較量,勝負往往只在一瞬間,云鐮性子比較孤傲,若是有人激他便會心生憤怒,從而亂了陣腳,由此他的劍法沒有之前那般迅捷,以至于破綻百出。
陳軾抓住這一機會,奮力一擊,震開云鐮直刺過來的一劍,隨即右手收,左掌出,正中云鐮胸膛,將其擊退數(shù)步之遠。
溫十娘和墨仟相視一眼,身形閃動,快速朝陳軾沖去,利劍出,勢必取其性命。
陳軾冷笑一聲,撥動衣袍,折扇于掌間飛舞,緊接著一個旋身,揮動手臂,一股強大的氣勁甩向二人。溫十娘與墨仟反應(yīng)迅速,以劍氣揮砍,破開這股氣浪。
卻在這時,陳軾早已出現(xiàn)在兩人身前,雙拳沖擊二人腹部。反觀十娘與墨仟二人躲避不及,皆被擊中,身形暴退,前者撞在柱上,后者則狠狠地摔在地上,兩人嘴角皆溢出一絲鮮血,可知受傷不輕。
“哈哈!看來這靈淵四杰也是徒有虛名。”陳軾大笑,手中折扇再次打開,神情頗為得意。
“云鐮雖具以一當(dāng)十之力,但性子卻是比較急躁,受不得任何挑釁。十娘與墨仟二人與之實力差距懸殊,挫敗已是必然?!蔽男竦溃抗馔蜿愝Y,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呵!這陳軾還真有點能耐!”
云鐮、十娘和墨仟三人本欲再度上前與之一戰(zhàn),卻被文旭叫住,命他們莫輕舉妄動。只見文旭倒上一碗酒,將之飲盡,站起身來,身旁的包袱也一并放置在桌面上。
見此,陳軾眉頭一皺,冷目蕭殺,心中頓生些許念頭。
“文旭先生,我看你還是把那東西交給我,陳某愿交你這個朋友!”陳軾說道,目光瞥向桌上的包袱,一步一步朝著靈淵四杰靠近。
“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這里,拿不拿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說著,文旭取下斗笠,將之置于桌上,借著客棧內(nèi)燭光的映照,面目顯現(xiàn)于眾人眼前。
那是一張非常冷峻的面龐,寬闊的面頰不怒自威,眉宇間透露出一股磅礴氣勢,目光對視,讓人后背一涼。
文旭整個人往那一站,便有一股強大的氣場擴散開來,讓人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在這股強大氣場的壓迫下,藜昀門剩余弟子額頭上不自覺的冒出冷汗,先前的那股氣勢瞬間弱了許多。
起初陳軾也有點被這股氣場震驚到,不過作為藜昀門的副門主,沒有過硬的實力豈不為人恥笑?
“陳某一向敬重武林豪杰,能和文旭先生過招甚為榮幸?!标愝Y駐足,躬身行禮。
“請?!闭f罷,文旭原地站定,左手放在背后,只留出右手,擺出迎戰(zhàn)姿勢。
“拳腳無眼,小心了!”
話音剛落,陳軾朝文旭沖過去,力量集中于右拳之上,正要轟擊對方的胸膛之時,卻被文旭抓住手腕。
緊接著文旭手一抬,在對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的瞬間將其手臂震開,胳臂肘反擊過去。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又加上距離之近,陳軾躲避不及,受了文旭一擊,力量之大,身形被擊退數(shù)步遠。
戰(zhàn)斗還沒結(jié)束,陳軾再次朝文旭沖過去,對方也是如此,一時間拳腳相交,難分難解。
陳軾數(shù)次攻擊皆被文旭化解,雖說是化解不假,但更可以說是在陳軾的每一招使出之前,便被文旭制止,如同將一襁褓扼殺于搖籃之中。
幾番交戰(zhàn)之后,孰勝孰劣已然知曉。
陳軾是很厲害,力敵云鐮、十娘和墨仟三人依然不落下風(fēng),可是他卻低估了文旭,對方的實力遠遠超過了他,反思前幾番戰(zhàn)斗似是有意謙讓。
細思極恐,一時之間陳軾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但文旭可不會給其思考的時間,當(dāng)即拳腳并用,正中陳軾胸腹。
果不其然,實力差距甚多。陳軾落敗,胸腹受了文旭拳腳之力,氣血上涌,吐出一口鮮血,藜昀門其余人攙扶著受傷的副門主。文旭未對陳軾下殺手,已經(jīng)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結(jié)局。
外面的雨勢已經(jīng)停了,文旭與其余三人收拾東西欲再度出發(fā),可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殺氣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