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日起了個大早,總算在后廚旁邊的屋子找到了清掃的用具。
一擼袖子,從長廊開始打掃。
我縱身一躍,輕而易舉的上了房梁,隨后倒掛下來,就這么從第一個格子開始清掃。
《罪業(yè)書》中都對里面的物品有詳細的記載,有些帶有煞氣,能夠蠱惑人心的,我就不伸手觸碰,只拿竹竿挑了抹布,擦過就算完事。有些并無什么傷人能力的,就直接拿在手上擦拭,不過長廊上存放的物品本就極多,就這么勤勤懇懇,認(rèn)認(rèn)真真的打掃了一上午,不過是十之一二罷了。
我錘了錘酸軟的腰,還好這一身武藝還在,否則偌大一個“千瘴”,硬是連把梯子都找不到,萬一這個奸商跳起來一摸,豈不是白干了。
想起昨日陸璃給我留的紙條,上面的字倒是筆力虬勁,龍飛鳳舞,頗有些橫掃千軍之勢,但若細看,仍然透露了他奸商的本質(zhì)。上面洋洋灑灑規(guī)定了需要如何打掃整間“千瘴”,還配了一張地圖,加之“貼心”的告知要如何才算這一方打掃的干凈,否則是如何扣工錢。
我想起昨日陸璃答應(yīng)時漫不經(jīng)心的“嗯”了一聲,還以為他絲毫不在意此事,沒想到啊······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我嘆了口氣,正準(zhǔn)備起身接著打掃,門口系著的銀鈴?fù)蝗豁懥似饋怼?p> 我扔下掃帚,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向門口走去。
只見一個女子背對著我站在門口,似乎是在看那扇涂了黑漆的大門。聽見我走動的聲音,才轉(zhuǎn)過頭來。
眉是遠山黛,眼含秋水波,盈盈一望,如風(fēng)拂柳,嬌弱不堪。
我不由得愣了愣,待反應(yīng)過來,才笑道:“姑娘來‘千瘴’所求何事?”
那姑娘見了我,先是施了一禮,而后才道:“妾身名喚茜娘,聽說城東新開了一家裁縫店,手藝精美······”而后又看著我笑,用帕子輕輕掩住嘴唇“妾身今日來,是來尋一件稱心的舞衣。”
城東的鋪子?這兒不是冥府么?
正不知如何接話,陸璃就出現(xiàn)了。
那姑娘看見陸璃也是吃了一驚,后來才反應(yīng)過來,也朝他施了一禮。
陸璃只是簡單地點點頭,算是回禮,隨即看向我說道:“小唐,去把店里的‘軟羅煙’拿出來?!?p> 小唐???
我咬牙,這小二一般的名字你還真喊的出口!
我憤憤地看了他一眼,去了昨日陸璃帶我去的那間屋子。
我順利的穿過鏡子,找到了昨天放在路旁的箱子,一打開,卻是一件十分精美的舞衣。
我記得昨日這箱子里裝的還是普通衣裙······
算了,這家店的東西就沒幾樣是普通的。
我拿上衣裙折返。
回到中庭,只見多了一個石桌,茜娘正坐在石桌旁飲茶,身后還侍立著一個綠衣小婢,原本中庭中的梨花與陸璃的桌椅皆不見了。
陸璃呢?我不由得疑問。
看見我過來,那綠衣小婢便行了一禮,口中喚道:“姑娘?!比缓蟊阃肆顺鋈?。
“千瘴”除了我和陸璃竟然還有人?我心中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
茜娘看見我手上的舞衣,登時便站了起來。
“姑娘能讓我看看嗎?”茜娘朝我伸手,似乎有些激動,雙手有些微顫。
我頷首,把這衣服交給了她。
茜娘輕輕接過舞衣,又用手輕輕撫了撫,似是愛極。而后又輕輕拉著舞衣,將它展開。
那舞衣輕軟,似云煙一般,就這么鋪展開來。
似是江河湖海著了色,落日云霞嵌其中,珍珠琉璃寶氣足,玉帶輕挽碧波釉。
茜娘激動極了,她拿著舞衣的手都輕輕發(fā)顫,舞衣上的珍珠翡翠當(dāng)即碰撞,發(fā)出悅耳的聲音,水藍的裙擺輕輕蕩漾,上面的銀絲在光下閃動,似是碧海生波,浪花飛濺。
“敢問姑娘,這件舞衣要價多少?”茜娘緊緊抱住舞衣,雙頰因欣喜而泛起紅暈。
我愣了愣,卻不知怎么回答,一般這時候,不是應(yīng)該由陸璃出面嗎?
正躊躇間,那名綠衣小婢出現(xiàn)在中庭,行了一禮才說:“這件舞衣本是不賣······”茜娘的眸子顫了顫“只要姑娘告知姓名,此衣能借與姑娘?!?p> “茜娘······妾名茜娘?!?p> 那小婢笑笑接著說:“屆時我們會差人來拿?!闭f完,行了一禮,便走了。
我把還有些恍惚的茜娘送出去,她站在門口,朝我施了一禮“多謝姑娘?!比缓笊狭笋R車。
我慢慢地回到中庭,陸璃已經(jīng)坐在桌前喝茶,手中還時不時翻動著一本書,似乎很清閑的樣子。
“陸先生沒有與她結(jié)契嗎?”我終于問道。
陸璃放下茶杯,就這么平靜的注視著我。
“凡來‘千瘴’之人皆有所求”他低頭翻了翻書。
“如若愿意以真名相告,自然能夠結(jié)契?!?p> 我皺了皺眉,意思是“茜娘”竟不是剛才那姑娘的真名么?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歇息了一會兒,我接著擦拭寶格,接著又突然想到,陸璃明明能自己召喚婢女,為何還要我來打掃?
想到這兒,不由得在心里暗罵:奸商!
茜娘出了店門,自家的馬車已經(jīng)在門外候著了,侍女連忙迎來上來。
“小姐竟真的買到了他家的舞衣!”侍女驚喜地說。
茜娘這時才突然醒悟,剛才進去店中,仿佛做夢一般,虛虛實實,現(xiàn)在看著手上驚世絕倫的舞衣,才有了一絲真實感。
“墜兒,我們回去吧?!?p> “是?!眽媰喊衍缒锓錾狭笋R車。
二人上了馬車后,茜娘就一直撫摸著那件舞衣,而墜兒卻跟一只小鳥一樣,一只嘰嘰喳喳。
“還以為小姐這次進去很難買到舞衣呢,聽說那家店的老板性情古怪,買東西從來是看人不看價······”墜兒說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紙包,打開來后,遞給了茜娘。
茜娘搖了搖頭,顯然心思不在這上面。
墜兒卻任顯得興致勃勃“還不許帶丫鬟婆子進店,也不知誰給他的膽子”說著拿了一塊糕點吃了起來,邊吃邊嘟嘟囔囔“小姐把這城中的成衣店都逛了個遍,始終沒有挑得如意的,不過幸好······”
這姑娘性子活潑,一路邊吃邊說,仿佛開心極了,終于馬車一頓,那小丫頭先下了馬車,挑起簾子扶了茜娘下來。
能再見他嗎?
一定能的。
茜娘緊緊地把舞衣抱在胸前,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