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絕地人質(zhì) 抵達(dá)姑臧
月朗星璀璨星斗照耀山影重重。
夜里的馬車走的很急,但又聽不到馬蹄聲。孟熙月早在上車前抓下脖子上戴的紅鸞玉墜藏在腰帶中了,屏風(fēng)兩邊的匣子里裝了書,起身過去抓了一本,強迫自己看懂那些字體優(yōu)美,字義生澀的詞句。屏風(fēng)置于兩人的中間,只起到空間層次的作用,于彼此間毫無遮擋,軒轅無痕見孟熙月拿書翻閱并未做任何反應(yīng),就翻了翻眼皮干脆睡著了。
連他是什么來路都不清楚,有點瞎卻又無路途可去。
此刻,呂延這個人怕也是葬身另一個火海了吧?秦博的夫人與秦伽羅既然要對付她孟熙月,不會是就在西秦王宴會上將他置于火海了吧?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若是西秦國主殺了呂延就等于滅了西海的儲君。呂延曾經(jīng)對孟熙月的深情,連帶著那些美好的諾言灰飛煙滅了吧?
走過去搖醒了軒轅無痕,他本能地手伸出袖子拂了幾下被她碰過的地方,有些無奈地笑道:“路有些長,不過我的馬很快。你先看看書,還有六個時辰就到了!”
孟熙月故意提高聲音:“六個時辰之后就到哪兒了呀?”
軒轅無痕閉著眼睛似乎非一般的疲乏,有些不情愿地說:“姑臧城”
這人話一說完,那笑容隨即不見,原來這是他的說話習(xí)慣而已,人是笑面虎的類型。
孟熙月口氣有些軟和地試探道:“軒轅郎君,敢問府上都有些什么人啊,我好做個準(zhǔn)備,以免失禮!”
那人于方才禁欲的神情中衍生出一絲輕佻,歪著頸子將頭頂麻繩似的發(fā)辮帶向一邊,灑脫又倜儻。如果說呂延的灑脫是一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完整,他的灑脫氣質(zhì)是野性又有桀驁不馴的味道。
“我有七位姬妾,家中人不少,上有高堂母親,你叫我無痕就好?!彼f完繼續(xù)拉起毯子睡著了。
每次開口說話都是一樣的笑容,看著很坦蕩的個性。但這個姬妾的數(shù)目還真是整齊繁多啊,好在咱們算是去避難的,不關(guān)我的事。
記憶中隱約得知,西海軒轅氏是隨了他們祖母的漢家姓氏,精通漢學(xué)更加武學(xué)戰(zhàn)術(shù)了得??擅媲暗牧磷赝凶訁s是喜當(dāng)面首,這么多的老婆都是依靠他當(dāng)面首過活的,也真是不容易??!
巨輪漆黑馬車疾馳一夜又半日,次日黃昏進了一處城郭,孟熙月從馬車窗口仰望見“姑臧”二字。此后這巨輪馬車就一直在高門豪宅間的寬闊街道行馳,城中樓閣緊靠一座挨一座,高聳的屋檐斗拱重疊卷瓣的花樣不重復(fù),有樓閣的宅子連著宅子看不到頭。
孟熙月正對這些氣派非凡的樓閣瀏覽的時候,軒轅無痕在馬車內(nèi)起身將一臂橫在馬車處,他這是怕她彎腰走下去時碰到頭。孟熙月見他如此略一征愣,他深眸勻出一抹溫和:“女郎,到我家的宅子了,要下去了!”
無痕前面走著走著就不見了人影子,他是被一隊錦袍公子簇?fù)碇吡?。他是宅子的主人他去那里沒有必要理會孟熙月。
孟熙月身后跟著春桃艷娘,還有梨花茂陵兩個孩子,跟著奴仆走了半個時辰穿過窄巷到一個磚鋪的直欞欄桿院子,門上大字匾額“君子院”。這院是個總院,她們沿著長廊又走了一刻鐘到一個更樸素的磚石門樓,一個奴婢說:“女郎,東側(cè)院到了!這里就是您歇息的地兒?!?p> 這院子樸素清雅,今后的日子也就遠(yuǎn)離歌舞絲竹吧。從明月樓的主人到軒轅府的人質(zhì),這樣凄涼的轉(zhuǎn)變真是始料未及?。?p> 說好聽些,誰都知道她美貌名揚四國且承受著呂延心尖上的寵愛,還得到匈奴大單于愛妃傳下來的紅鸞玉墜,那可是后涼國主母親的稀罕物。話說這些物件隨時都會成旁人覬覦的焦點,一等獨處時刻立即設(shè)法隱藏。
孟熙月坐在屋檐下簡陋的石階上,茂陵梨花跟在春桃的身后默默打量著正房大屋,這里沒有明月樓的精致華麗孩子們也沒有絲毫的雀躍。里面的架子床是白木的,床到屋檐下一鋪到外的榆木地榻細(xì)看也還平整。
一個時辰后,一身姿瘦弱眉眼娟秀非西域人種的錦衣女子,人未到一丈的距離就呵斥奴婢們:“君子院來了貴客,今后你們就好生伺候著,否則夫人我讓你們挨鞭子挨到半死?!?p> 她說這話的時候把一口細(xì)碎的下牙緊緊咬著,眸光先自地面掃視一遍孟熙月他們大小所有的鞋履,然后斜過一個無人的角度轉(zhuǎn)換回原再再度緩緩抬頭睨向孟熙月。孟熙月眸光含溫緩緩一個頜首算是施禮了,對方雖然沒打算實在地迎接她而她是很有必要養(yǎng)成這個習(xí)慣的。
“諾!”四個少女奴婢齊聲應(yīng)過恭敬后退步四散到這個不大的院子里忙碌去了。
一道磁性的聲線從大門傳來:“她是我表妹紫彤,你無須懼怕的?!?p> 原來是表兄妹結(jié)親。那么這位紫彤應(yīng)該是老夫人的內(nèi)侄女了,那神態(tài)很有幾分相似,性子雖然囂張卻不輕易魯莽的南方女子稟性。
孟熙月早就從石階上起身謙卑地站著:“方才因初入這里,來不及整理衣妝過去拜見,那就在此見過夫人!”
王紫彤對孟熙月的這一謙卑行禮很滿意,淺淺一笑:“免禮!”
她自持出身高貴不與琴娘這樣的女子多話,便緊緊挽住軒轅無痕的手臂當(dāng)孟熙月是透明的,雙眸含水就那樣凝住她表哥的臉。
隨之與軒轅無痕倆倆相攜著離開這簡樸的東側(cè)院,王紫彤是他其中一位妻子,卻和另外兩位平妻在這宅內(nèi)勢力均等??茨茄鐾麄?cè)影的目光說不盡的柔情,對孟熙月他們大小五人又是一種木然的應(yīng)付。
君子院內(nèi)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大院四個小院,艷娘以為這整個小院子里都將歸她們大小四人居住了,喜滋滋地說:“這下好了,女郎,我們四人每人配一個奴婢,很好??!”
孟熙月瞪住艷娘:“艷娘,這里是軒轅府,你說話要謹(jǐn)慎些?!?p> “按理說,應(yīng)該是這樣??!”艷娘喜滋滋地嚷著。
這個艷娘,苑川城的明月樓里威風(fēng)慣了,到了這姑臧城里陌生的大宅內(nèi)還妄想呢。孟熙月嘆息一聲未再說什么。
春桃艷娘她們跟隨奴婢們走入東側(cè)院,放包裹,鋪床掃炕縫被褥罩各自忙活。孟熙月很想找個地方透一會空氣獨自思索些事兒,她很想把身上系著的珍貴物件找個地方藏起來,信步走進一個穿廊盡頭的亭子里坐下了。
一個現(xiàn)代人穿越過來即可遭到這樣別離的變故,心里怨恨這原主的命途比她還波折,低頭整理繁復(fù)的裙擺綴飾,再如何也要把儀態(tài)保持住努力地活著。
剛才這么多人走過來這長廊都沒有半個人影,此刻怎么這亭子里還有一雙男人的布履?那人捧書端坐,目光也詫異對上孟熙月的目光。
“失禮了!打擾了您的清靜!我這就離開?!泵衔踉抡Z氣微嘆,提起裙擺就要離開。
那人低沉而中氣十足的回應(yīng):“女郎,不必客氣,鄙人也不是這里的主人?!?p> 那人說完就把亭子讓給了孟熙月,瞅著這人往隔壁院去的背影。黑紗小冠罩鶴發(fā)童顏,頗有一些仙風(fēng)傲骨,有這樣的風(fēng)采人物,怪不得這里被稱為“君子院”。
如果這里住的人都是這樣的人,那么說來日子倒也應(yīng)該順暢些才對。看來要把紅鸞銜月這塊紅玉墜藏在東側(cè)院內(nèi)才安心,院子外的長廊是不要指望了。
孟熙月一走進這依著墻的長廊就被兩側(cè)的樹木吸引了,略高的桑樹混在西域玫瑰樹叢間,玫瑰花期過了之后結(jié)了紅珍珠樣的果實,桑樹上也是紫的紅的桑葚多的掉落在樹叢底下沒有人撿拾。
摘下兩邊大大的桑葉分開包了兩包,紅的紫的桑葚帶回東側(cè)院廚房窗欞縫隙間晾著先,如果再能夠找到旱獺油就可以代替凡士林了。想到這里,孟熙月心中一喜,有些事兒是該嘗試一下了,或許過程很艱難,如果不嘗試就永遠(yuǎn)沒有獲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