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續(xù),家中可安好?
今日剛至饒州,事務(wù)繁多,剛過二更,還未歇下。
饒州方言有趣至極,初聽不知其言何意,言者比劃,方懂其意。
戰(zhàn)事緊急,暫時不知歸期,勿念,罷了,還請汝仍念吾!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
待汝讀此信,該是數(shù)日之后了。照顧好母親,望珍重。
一切安好,請多念吾。
蕭明庭”
讀完信,阿續(xù)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蕭明庭啊,實在是太有趣了。
綠蘿好奇:“姨娘,將軍信上說什么,惹的你這樣開心?”
“他說他剛到饒州,事情太多了,要熬夜處理事情。還說饒州方言難懂,他聽不懂人家說話?!卑⒗m(xù)莞爾:“剩下的就不告訴你了?!?p> “姨娘真是,這有什么不能說的?”綠蘿撇撇嘴,不屑傲嬌道:“我才不想知道呢!”
蒼耳繁多茂密,采集蒼耳的女子采了又采,無奈籃筐卻沒有盈滿的時候。不是因為女子動作太慢,也不是因為筐子太大,只因“懷人”,心有所想罷了。
她明白蕭明庭的言下之意:說她在想他,于是提筆寫回信。窗外正下著小雨,滴滴答答打在屋檐上,日子寧靜而悠閑。
饒州。
自從楊道恒吃了敗仗,一連幾日,楚王都沒有動靜。
許敬對蕭明庭和蔣軼是感恩戴德,經(jīng)常請他二人到府上吃飯,蕭明庭一般會留下來與將士同吃同住,蔣軼若是軍務(wù)不忙,總會過去蹭飯。
這日晚上,蔣軼過來請蕭明庭同去,才進屋子,就感嘆:“蕭三你是不知道啊,許家妹妹做的飯菜,那叫一個香?。∧憬袢找餐グ?!”
“我說你怎么往許大人家跑的那么勤快,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蕭明庭調(diào)侃。
蔣軼嘿嘿一笑:“你還別說,許家那位妹子,可真好看!”
蕭明庭忍不住道:“你可省省吧!馬上要成親了,你可別節(jié)外生枝啊!”
“我再節(jié)外生枝也比不上您???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阿續(xù)都帶回家了,可你不是也和謝家那位定親了么!”蔣軼翻他一白眼,不屑道。
蕭明庭一噎:“我又不喜歡什么姓謝的,再說也沒定成??!”
“喜不喜歡能由的了自己嗎?”蔣軼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跟我定親的那位,你可別提了!除了有個好爹,什么也沒有!可是我爹媽就看中她有個好爹,你說我能怎么辦?”他搖頭嘆息:“娶妻不賢害三代人哪!”
蕭明庭笑著搖搖頭,剛想開口,聽得屋外有人道:“啟稟將軍,楊道載求見。”
蔣軼與蕭明庭對視一眼,道:“請他進來!”
來人三十歲上下的樣子,模樣忠厚,看著風(fēng)塵仆仆,進來二話不說,跪拜道:“楊道載見過蕭將軍,蔣大人!”
蕭明庭虛扶一把:“楊大人,你我同為官員,無需行此大禮!”
楊道載低頭稱不敢。
蔣軼搖搖扇子,語氣輕快:“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楊大人所為何事呀?”
“實不相瞞,為楚王叛亂而來?!睏畹垒d說。
蔣軼笑了:“大人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你的弟弟妹妹可都在楚王那里,大人怕是找錯地方了吧?”
卻見楊道載悲痛道:“弟弟跟了楚王是我沒有料到的事情,卻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楊道載誓死忠于君王,忠于梁國,此番前來,就是希望將軍平定楚王叛亂時,能饒他一命。”
“此話怎講?”蕭明庭不由嗤笑:“你怎么就認定楚王必???”
“將軍有所不知,道恒雖會武藝,但卻是個死腦筋不知變通。他打小心地善良,是跟錯了人,才變成這樣子?!睏畹垒d眼眶通紅:“他和將軍比,武藝遠不及將軍。再說斐安,雖有些才華,卻心高氣傲,容不下人。這樣的隊伍,看似兇猛,也有幾分僥幸能奪江山,可是,他們注定了走不遠,就算奪了江山,也守不穩(wěn)?!?p> 蕭明庭點點頭:“不曾想你還有這樣一番見解!”
“確實不錯,這江山并不是人人都能坐穩(wěn)的。”蔣軼感嘆。
楊道載上前一步,幾乎要落下淚來:“將軍,大人,平定楚王只是時間問題,只求您放了道恒,饒他一命。我任將軍差遣!”
一時眾人沉默了片刻,蔣軼忍不住問道:“你如此為他,究竟圖什么?他跟著楚王飛黃騰達,也沒見著多惦記你,你們兄弟還真有些奇怪!”
“說來讓兩位笑話,我和弟弟是同胞兄弟,母親死后,父親抬了側(cè)室,妹妹就是是繼母所生。弟弟打小養(yǎng)在繼母身邊,剛開始還頗得疼愛,后來繼母有了自己的兒子,便開始離間我們兄弟兩個,想要爭奪家業(yè)?!睏畹垒d苦笑一聲:“后來弟弟不辨忠奸,只念著繼母的養(yǎng)育之恩,被楚王和妹妹一家子當(dāng)槍使。”
“這還真是……”蔣軼咋舌,不知該如何評價。
蕭明庭長長嘆口氣,道:“莫急,你且歇下,我與蔣大人商議后,再做決定?!?p> “如此多謝蕭將軍和蔣大人了!”楊道載躬身行禮退下。
蔣軼合了扇子,感嘆一句:“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蕭三,有些人啊天生就不是當(dāng)皇帝的命,比如楚王,你說他們圖什么?”
蕭明庭搖搖頭,表示不懂。
兩人坐了一會,便開始商議對策。這次楊道恒在饒州丟了人質(zhì),回去定會挨罵,更別提他還敗在蕭明庭手里。如此一來,斐安肯定會向楚王提意見,可這樣會更加激怒楊道恒。
試想一個男子,不僅敗了還丟了面子,又不得重視,心情肯定很不好,若是此時,他幼年時最關(guān)心他的哥哥過去勸他,大概更會動搖他的心智。不管他做什么選擇,起碼不會再一心一意對楚王了。
兩人想法達成共識,決定讓楊道載前去勸說楊道恒投降。
蔣軼興奮拍拍蕭明庭:“蕭三!你變聰明了!要是以前,你肯定直接跳起來說:打他娘的!”
蕭明庭瞥他一眼,沒理他。不過確實,他自己感覺比往日更加成熟穩(wěn)重了些。
夜里,小廝送來家書。
“將軍,聽聞一切安好,老夫人和太太都十分歡喜。
寫信時,金陵正是微雨。明秀小姐見落花可惜,撿了許多染指甲。明盛公子討來些許,欲送給陸家小姐?!?p> 讀到這里,蕭明庭忍不住輕笑起來,這個蕭明盛啊!再往下看,只見信上寫著: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p> 這樣一讀,實在是忍不住大笑起來,阿續(xù)啊阿續(xù)啊,竟然說他也在想她!還要借酒消愁?真是個小心眼的女人!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專心軍務(wù),多珍重。盼君歸。
阿續(xù)”
蕭明庭眉眼舒展,摩挲了一下信紙,又從抽屜里拿出紙來,提筆寫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