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老屎
一大杯涼茶水下肚,史逢春悶氣還沒消,就覺得大事不妙,夾著屁股就往教學(xué)樓外的廁所跑。
那時候的廁所大多是獨立于樓房的旱廁,實驗小學(xué)也不例外,當敬愛的史老師一路邁著如企鵝般的步伐小跑穿過教學(xué)樓長長的走廊的時候,似乎感覺褲衩后部都有一點濕潤了。
全峰和吳桐藏在旱廁的石墻后面,遠遠地看著他急赤白臉地跑過來,隨手扒拉開擋路的小學(xué)生沖進廁所的時候,兩個人碰著肚子捂著嘴,都快笑瘋了。
全峰報復(fù)史逢春的手法沒這么幼稚,不過偶爾發(fā)發(fā)童心也是件挺好玩的事,起碼有利于身心健康。
他叫吳桐苦著臉裝便秘,去找醫(yī)務(wù)室的老師開了兩粒瀉藥,醫(yī)生千叮萬囑讓他們一片兒掰開了分四次吃,一天只能吃四分之一藥片,兩粒藥可以吃一個星期。
全峰沒管那么多,把藥全都研成粉末,趁著史逢春去校長室的時候全都懟進他那大茶杯里了。
沒想到這招這么快就產(chǎn)生了奇效,他們原本還以為至少要在這兒等到下午放學(xué)了呢。
聽著廁所里史逢春嘁哩喀喳地干活聲,全峰叫吳桐去教學(xué)樓里最近的水房拎了半塑料桶水出來。
那大桶是他們提前看好的,倒扣著剛好能裝下一個小孩,史逢春的大腦袋完全能裝的下。
打半桶水也是全峰計劃好的,打得太滿吳桐自己拎不動,打的少了不過癮,半桶水,剛剛好。
吳桐拎著水桶從教學(xué)樓一臉興奮地跑出來的時候,全峰聽見廁所里面褲子摩挲聲響,大概是流質(zhì)的,速度也太快點了。
他隔空打招呼叫吳桐先藏一會,再從旱廁留的梅花狀氣孔里往進去,看到老史剛從坑位上搭的木板邁出一只腳,立刻一個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同時褪下褲子又蹲了上去。
他憋著笑對吳桐招手,叫他趕緊過來。
兩人一前一后進入廁所,史逢春倒也淡定,連竄了兩次還有閑心用口哨吹小曲,也沒在意旁邊有人來了。
兩個臭小孩在他旁邊的坑位站定,全峰給吳桐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用勁,兜頭將那半桶水扣在毫無防備的老史腦袋上。
老史的驚叫聲從桶里傳來,聽起來像是潛水的人隔著氧氣罩喊出來的聲音。
“??!操你媽!”
大桶扣在他腦袋上,冰水順勢將他淋了個凈濕,他掙扎著要站起身來,被兩個孩子使勁按在桶上向后推。
他拉的乏力,腿蹲的發(fā)麻,幾乎就要被他們推倒。
他一雙手顧不上去掀開水桶看到底是誰在惡作劇,緊緊地把在坑位兩邊兒用作隔離的半高磚墻邊緣上,勉力保持著身體平衡。
從水桶下沿他看到兩雙小孩兒的腳,心里立刻有了數(shù),大喊道:“哪班的混蛋學(xué)生,敢這么整我,等我出來我不揍死你們!”
剛喊完話,肚里便意上涌,他立刻住了嘴,將全部的精神集中于括約肌上,免得自己出更大的洋相。
全峰一瞧,他還在負隅頑抗,叫吳桐把穩(wěn)了桶,當頭一個正蹬,踹在桶底和桶壁的交界處。
史逢春這下應(yīng)聲而倒,一屁股跌在了坑里,幸好他屁股夠大,身體下沉了一半兒,就被卡在半空,不然下面的兩米深的糞坑有他好受的。
不過剛剛緊繃住的后門卻一瀉千里,再也控制不住了。
吳桐見同伴一擊得手,原來從來沒敢想過的這么出格的事居然被他做成了,興奮地大叫,“哈哈,快跑!”
全峰心說不妙,這傻小子的尖嗓子辨識度太高,此地不宜久留,也顧不上欣賞老史的丑態(tài),拉著吳桐就跑。
心中還暗道可惜,這要是手里有個智能手機,拍下來往網(wǎng)上一傳,史逢春就真的變成屎逢春,八百里飄香,味道不絕了。
兩個壞小子跑出十幾米,確認老史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才放慢了腳步走進了教學(xué)樓里。
這時候第二節(jié)課的鈴聲已經(jīng)響了,各班都在開班會,樓道里沒什么人,兩人躡手躡腳地再次鉆進了老史的辦公室。
剛剛老史去了校長室,不知什么時候會回來,全峰就出了這么個損招,抓緊時間往老史的茶杯里下了藥就閃了出來。
這回老史在坑兒里待著呢,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逗留在這里。
他們倆將辦公室門反鎖上,分頭翻箱倒柜起來。
全峰聽說過老史給劉校長送禮的傳聞,便猜想像老史性格這么變態(tài)的家伙在送完禮之后一定會留下點什么證據(jù)。
具體是什么他也說不清楚,會不會在辦公室里藏著,他也不知道。
只不過這次報復(fù)老史完全屬于臨時起意,既然已經(jīng)干了,就先從最近的地方開始找起。
更何況,全峰篤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行賄的證據(jù)就藏在同事的眼皮子底下說不定還能玩兒個燈下黑,反而不易被察覺。
兩個孩子像電視里演的間諜那樣,將老史擺在明面的藏在抽屜里的書啦本啦之類的東西全都抖落一邊,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奇怪的紙條。
每個本子都攤開細細翻過,老史這家伙不愛學(xué)習(xí),大部分本子都是空白,少數(shù)幾個本上記著一些數(shù)字,也全都記得是他帶的學(xué)生的體育成績。
眼看時間分分秒秒過去,老史再蠢也不會被困得太久,全峰有些后悔剛才跑得時候沒再給他加把料,干脆讓他掉下去得了。
他急的滿頭大汗,一伸手能夠到的東西都沒他們倆翻遍了,唯獨剩下老史辦公桌左下角最后一個抽屜。
那個抽屜是個暗鎖,兩個小孩誰也沒有溜門撬鎖的本事,可是萬里長征走過,就差這一步,難道就此放棄了。
半途而廢不是全峰的性格,他心里一發(fā)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這抽屜砸了算了,原本還想著給老史保留著原樣,讓他遲些發(fā)覺辦公室被人翻過了。
此時一想,如果他真的留下了證據(jù),就當直接給他提個醒,要是沒留證據(jù),全峰也要給他留個紙條,告訴他有人盯著他呢。
諒他也不敢報警,就算他真的報警,劉校長做為另一個當事人也一定會出手攔住他。
想通了這一節(jié),全峰叫吳桐在門口守著,聽著外面的動靜,自己跑到內(nèi)部與辦公室相連的倉庫將那對啞鈴拎了過來。
他將那破啞鈴拆下一頭,攥在手里,當個錘子使,鉚足了力氣兩下把抽屜的外壁整個砸了下來,里面的東西一經(jīng)震動,稀里嘩啦地撒了一地。
全峰把沒用的零碎扒拉開,發(fā)現(xiàn)在那些印章卷尺破鋼筆的后面,抽屜最深處的角落里,藏著一摞用老虎夾夾在一起的紙條。
全峰伸手把它掏了出來,放在手里一扒拉,不由得喜上眉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稍費了點功夫。
那紙條上名字日期行賄的金額委托劉校長辦事的明細全都一應(yīng)俱全,看不出來這老史還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有了這個史逢春就算再厲害也蹦跶不起來了。
這時,吳桐發(fā)來警報,說是走廊里腳步聲響,全峰豎起耳朵一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十分嘈雜,像是很多人在走廊里跑似的。
他們屏息聽了一會,發(fā)現(xiàn)那腳步就是直沖體育組辦公室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