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大寶家的前院門外傳來微弱的敲門聲,在堂屋里來回走動的大黑狗警覺地豎起兩只耳朵,狂吠了幾聲。何梅還以為哪位遺忘圍巾的親戚回來呢,便趕緊拿起桌上的圍巾跑過去開門。沒想到開門往前院門口一看,何梅“啊”地一聲,手里的圍巾差點滑落了。
討債鬼陶麗花穿著中長款灰色呢大衣站在前院大門外,笑盈盈的。在何梅的眼里,陶麗花就是個討債鬼。她除了向何梅討錢,沒有別的,因為他們倆的交集就是為了那個三萬塊錢。這次為孫子辦滿月酒何梅收了不少紅包。這都被陶麗花算得清清楚楚的。
“陶嬸?”何梅吃驚地問。跟在身后的蓉花也不約而同地問:“陶嬸,你怎么回來啦?”
陶麗花似乎被母女這出奇一致的問問得有點尷尬,看了看大寶院子的四周鞭炮殘渣滿地,然后看了看小七的房間,已經(jīng)漆黑一片,又上下打量一下何梅,便笑了笑轉移話題說:“哎呀,何奶奶,你今天真好看,穿得像城里人,城里老太太都愛穿紅色,真喜慶呀!”
何梅看了看自己紅色的上衣和染紅的雙手,說:“這衣服我姑娘出嫁時給我買的。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太妖了?我這是沒錢買新衣服,將就穿一次,別見笑!別見笑!”
陶麗花還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笑,突然轉換話鋒說:“何嬸,你升級了當了奶奶,抱上了孫子,這么大的喜事,喜糖也不發(fā)給我,我自己不客氣來討了。這討喜糖也不能站在門口吧。進屋說,進屋說?!碧整惢粗蠹艺驹陂T口說話,沒有一點讓她進屋說話的意思。何梅聽陶麗花這么說,便只好讓她進屋說話。
何梅連忙看著堂屋左邊墻角上的竹籃子,還有一些沒有發(fā)完的喜糖,笑著說:“發(fā)喜糖哪能忘記陶嬸,你不是在外地嗎?這喜糖給你留著呢!”一邊說,一邊把一包喜糖和幾個染紅的雞蛋塞向陶麗花的手里。
陶麗花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不緊不慢地說:“放桌上,放桌上。何奶奶,今天還有一件事?!逼鋵嵑蚊吩缫巡碌教整惢ㄊ莵硪X的。
大寶家原先喜氣洋洋的屋子,因為陶麗花的到來,一下子變得烏云密布,何梅原以為這些紅包還可以周轉一段時間,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清點,就馬上要轉移到陶麗花手里了,便說:“陶嬸,我知道這孩子出生了,可是我們真的暫時沒錢,這還借錢辦滿月酒?這錢能不能緩一緩?反正我們是老鄰居,這錢肯定跑不掉的。”
陶麗花一直聽她把話說完,才開口:“何奶奶,我知道你有難處,不過我們有話在先,小七生了孩子這賬就全部結清,要不你給一萬,剩下的年底結清。”
何梅一聽年底要結清,便說:“哎呀,陶嬸,你不是要我的命嗎?年底還沒兩個月了,我哪來這么多錢?”
陶麗花看著何梅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再看看朱愛明、蓉花不理不睬的樣子,心想:“呵呵,這孫子生了,變得狠起來了?!庇谑切睦锉P算著還是放一放時間,便笑著說:“何嬸,這樣,今天給一萬,剩下的明年過年給我。不過,何嬸,聽說你們家還有金鎖和金項圈,這不叫窮吧。”
何嬸一聽,便知道滿月的時候不應該把金項圈和金鎖拿出來照相,讓大家都知道她家還有這么值錢的玩意,便說:“陶嬸,那金項圈和金鎖不是我們家的,是從大寶二姐桂花家借來拍照的,我們還得還給他二姐?!?p> 陶麗花一聽,心想果然是桂花家有錢,便說:“我只是聽說,不管怎么說,我們說好的錢得給我。大人說話要算數(shù)。這可立了字據(jù)的?!?p> “陶嬸,我們沒說不給,只是現(xiàn)在手頭緊,再緩一緩?!焙蚊氛f。
她早知道桂花給了何梅買了一件毛領大衣,一直沒怎么穿,便說:“哪天把你那毛領大衣借我穿穿?”
“好,好,那毛領大衣能值多少錢,便宜抵給你也行?!焙蚊芬恢毕胩幚淼裟羌笠?。
“媽,你那大衣穿過了,還怎么抵錢?”桂花不想何梅糟蹋那件大衣。
陶麗花一聽那毛領大衣抵錢便不愿意了,說:“算了,算了,那件大衣你留著吧。那個錢還是一分不能少。”
兩人討價還價,最后,何梅將所有的紅包點數(shù)給了陶麗花。這個唯利是圖的陶麗花樂滋滋地裝好錢、喜糖和喜蛋,說:“何嬸,沒事,不打擾你們了,我也得回家睡覺了。”
朱愛明和何梅恨不得她走得越快越好,不過還是強裝笑顏,將陶麗花送到前院門外。何梅看她走遠了,小聲對朱愛明說:“這妖精真的不知道上輩子是投了什么胎,這輩子竟會做這些缺德的事情?”朱愛明便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何梅也嘆了口氣說:“哎,她上輩子也是妖精,不會是什么好人,這輩子還是妖精?!闭f完邊往回走,邊罵著陶麗花。
這個妖精!這個老不死!何梅這個心地善良、勤勞本分、逆來順受的農(nóng)家婦女,但是有時也會在心里咒罵她。
而這個滿月酒,小七日夜期待的父母、弟弟并沒有到來。這個愿望本來是可以實現(xiàn)的,但是陶麗花拿走錢之后,這就成為奢想,何梅連基本的盤纏也拿不出來,甭提還去接他們過來住一陣子?,F(xiàn)在大寶全家唯一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來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