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的人找到了,是爸爸的朋友寶叔介紹來的,來了才知道,和老爸老媽都是舊相識,原來一起在廠里上班的。
下崗后,改行當(dāng)起了裝修師傅。
寶叔叫他阿標(biāo)。
明明是和爸爸媽媽差不多的年紀(jì),可見到他,總感覺老了不止十歲,臉又黑又瘦,一看就是個做辛苦活的人。
“放心,我們既然是老朋友,我一定會給你們最優(yōu)惠的價格?!彼^來老爸店里,只是來打個招呼,還有別的事要忙很快就走了,“有事我們電話聯(lián)系?!?p> 寶叔喊著說:“既然大家都認(rèn)識,什么時候一起喝個酒吃個飯。”
他擺擺手:“有空再說?!?p> 想必也是沒空。
“哎呦,他是個大忙人啊?!?p> 寶叔就想賺點(diǎn)中介費(fèi),眼看吃飯是吃不成了,轉(zhuǎn)眼就盯上老爸,“阿五,怎么樣,我說能找到人就能找到,是吧?!?p> “是是是?!崩习忠步z毫不吝嗇夸贊,“你有本事的?!?p> 兩個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好像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一樣。
“哈哈哈?!睂毷宓男β暫艹鰬?,又干又澀好像要斷氣一樣,又好像是在冷笑。
一群人在一起,他的笑聲都能一下子脫穎而出。
反正不正常。
“阿五啊,改天你要請我吃飯?!?p> “一定,一定的?!?p> 老爸解決完老媽交代的事情,也松下一口氣,隨口就問寶叔:“最近在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還是幫老板辦辦事情,有什么跑腿的活就跑跑,一個月就掙這么幾個錢?!睂毷逦竦仂乓?,“不過到了過年能多拿點(diǎn)錢。”
“年終獎都有了?!崩习中χ氐?。
寶叔又客套起來:“哪比得上你啊,阿五老板?!?p> “哈哈哈?!?p> 又是一陣刺耳的笑聲。
每次他們要說話,我和妹妹都想要離開去外面待會,聽車子的鳴笛聲也好過聽他們的笑聲。
好在,老爸的笑聲還是挺正常的。
可和寶叔待久了,遲早有一天要被帶跑偏,變成這種老油條的笑聲。
老媽也會問我們:“你們那個阿寶叔叔是不是經(jīng)常來你們店里找你們老爸?”
“嗯?!?p> “他們兩個說什么?”
有了借錢給建忠,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收回的前車之鑒,媽媽對出現(xiàn)在老爸身邊的朋友都很謹(jǐn)慎。
我們也幫忙提防著,目前是沒有開口提過要借錢的事情,畢竟我們家什么情況,寶叔也知道,剛湊夠錢買了房,還要借錢來裝修,手頭沒有盈余。
可盡管這樣,他還是要過來蹭點(diǎn)東西吃,奶奶買給老爸吃的桂花糕,薄荷糕了,他見了也會厚著臉皮討一塊。
也沒多少錢的事,老爸自己不吃也會把手里的這一塊給出去。
本來有兩塊的。
妹妹喜歡吃這些糕點(diǎn),先和老爸要了一塊吃掉了,剩下的一塊,老爸要留著下午餓了才吃,結(jié)果一到中午,寶叔就來了,說是替老板出來去趟銀行,正好到中午可以休息了,就來老爸店里玩一下。
“不嫌我麻煩吧,阿五老板?!彼偸且豢谝粋€老板的喊著,平時沒少喊,都喊順口了。
老爸聽了就高興,每次都熱情招待。
我和妹妹聽他們吹了一次又一次的牛,從菜市場里賣魚賣雞的事能談到足球,股票,甚至是國家大事,侃侃而談,說得煞有其事。
“要是那個時候,我們能一起合伙做生意,那現(xiàn)在我們兩個就是什么大王了,哈哈哈?!睂毷蹇傉f這種假設(shè)性的話。
爸爸也會點(diǎn)頭附和:“是啊?!备袊@完過往的人生后,遞出一根煙,“來,抽一根?!?p> “中華,好煙啊?!睂毷逡娏撕脰|西兩眼都放光。
老爸又遞給他一根,解釋說:“買來給裝修工人的,買了一盒,一人兩包,分完還有多,我就自己抽了。”
“你們家月妹不說你???”寶叔還喜歡看熱鬧。
老爸面上掛不住,逞能道:“不說,她能說什么,我兄弟和我老頭子一樣,又不抽煙,她兄弟你見過沒有?”
“見過啊,怎么沒見過?!睂毷蹇鋸埖溃澳阃?,兩個小的十六歲生日宴的時候,我也來的,月妹的兄弟就啊她們的娘舅對不對,那個瘦瘦小小的,講起話來是蠻客氣的?!?p> “記性好啊?!崩习挚涞?,“她兄弟抽煙比我還厲害,最近身體不太好,她都打電話過去跟他說,讓他少抽一點(diǎn)?!?p> 寶叔聽了,忽然平靜下來:“我聽說,抽煙的人肺都是黑的,是不是?!?p> 老爸明白還是要抽:“肯定是黑的,電視上看了沒,像我們這種抽了十幾年的,肺已經(jīng)黑了一片,抽一輩子煙的人,整個肺都是黑的?!?p> “那有沒有辦法,好起來?”寶叔難得正經(jīng)起來,似乎是怕死,畢竟他還有一個聰明懂事的兒子。
老爸有我們兩個女兒,也是必須要努力賺錢養(yǎng)家才行:“黑了怎么能好起來?”
能的,抽電子煙啊。
我看到電視廣告上有宣傳這種東西,還放了抽普通和抽電子煙的人,肺的對比圖,一個很黑,一個不會變黑。
電子煙里是尼古丁,沒有焦油,被吸進(jìn)肺里也不會變黑,但還是有壞處,這是肯定的。
想要身體健康,還是得戒煙。
“我記得,月妹懷孕的時候,你還是不抽煙的吧?!睂毷逭f,“不像我,老早混社會了,學(xué)的第一樣?xùn)|西就是抽煙,我老婆懷孕的時候我也戒不掉,只好和她分開睡的?!?p> 老爸想起以前的事,也頗有感慨:“本來是不抽,米廠里上班,別人老是遞給我,我不接又不好意思,接了不抽說等會抽,沒地方放還會別在耳朵上,一次別了兩根,再給我沒地方放,打火機(jī)都伸過來了,我就抽了一口,當(dāng)時還吸不來,就把耳朵上的煙都給拿下來了,放口袋里,回到家都變得皺皺巴巴的了,我老頭子不吃,也會找個盒子幫我放起來,讓我下回遞給別人吃?!?p> “這點(diǎn)人情世故,你們老爺子還是懂的。”寶叔又開始大笑,“看上去那么嚴(yán)肅的一個人,怎么同意你抽煙的?”
“下崗了,我們就搬出去了,也不和他住,開了這個店,沒生意的時候一個人沒勁,那個時候還沒有qq啊,網(wǎng)絡(luò)游戲啊,就把煙拿出來,一抽,味道不一樣了?!?p> “哈哈哈。”寶叔又在大笑。
老爸也跟著笑。
我們和老媽報備:“他們就坐在一起抽煙喝酒吹牛逼。”
“喝酒,他們大白天還喝酒?”老媽信以為真,“在店里喝的,生意不做了?”
我們只好把話說明白:“出去喝的,大晚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