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常常一起晚回家,每當半夜12點左右,叮叮咚咚的開門聲就會響起,門一開燈就亮了,刺眼得很,說了很多次,回來的時候不要開我們這的燈,開外面的就已經(jīng)能看見路了。
他們卻總是忘記,一進門齊刷刷把燈點亮,忙著放東西,拿衣服洗澡,激動地說著剛才在棋牌室上的棋局。
每一局似乎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和我們玩游戲一樣,如數(shù)家珍。
要是誰誰誰不打那張牌就好了。
要是我早點去杠就好了。
要是,哪來那么多要是啊,我只想知道他們贏了還是輸了,一說就說個不停,煩死了,躺在床上都懶得睜眼和他們說話,一說又要來問我怎么這么晚了還沒睡,又看了多久的電視。
這么大動靜,睡著了也被他們吵醒了。
“他們都睡了。”老爸悄悄過來看著我們,“這么大熱天還不高興蓋毯子,非要蓋被子?!?p> 都說過多少次了,毯子不舒服,他們自己覺得被子不舒服,我偏讓他們蓋被子,他們舒服嗎?”
哼。
我故意拉起被子往上蓋。
半夜三更,最容易肚子餓。
老媽隨口問道:“你餓不餓,要不叫點東西來吃吃?!?p> “好啊?!崩习众A了一點錢心情不錯,拿出一張一百的放在柜子上,對于吃的沒有過多要求,“我先去洗澡,你要吃什么就自己叫?!?p> 老媽想了想,說:“吃面吧,就上回吃的那家三鮮面,味道還行?!?p> 老爸拿過老媽準備好的衣服,說:“好啊,那就叫兩碗面來吃吃?!?p> 老媽搖頭:“兩碗太貴了,我們叫一碗讓他面多給一點,再加一個荷包蛋就行了,大不了加面就給他加一塊錢?!?p> “隨便你。”老爸解身上的皮帶,“等會面來了,你先吃,我吃你吃剩的?!?p> 老媽撥著外賣電話說:“那不是都要糊掉了?!?p> “沒事。”老爸先進廁所洗澡,沒到五分鐘就能出來,身上也不會擦干,穿得襯衫上都是水印,還喜歡一出來就站在空調(diào)底下吹冷風(fēng),容易感冒,說了也屢教不改。
老媽這次又說了,老爸還是裝聾作啞,趁著面沒有來,打開電視機放電視來看。
唱歌的節(jié)目。
老媽在洗澡的時候,老爸一個人坐在床上聽著歌唱出聲來,等頭發(fā)干了就躺下,床嘎吱嘎吱地叫吵死了。
“買房?!崩习趾屠蠇屚低得塘窟^,他的意思是,“有床睡睡么好了?!蹦呐率沁@樣一張已經(jīng)老舊不堪的床。
睡著不動就不會響。
能不動嗎?
他們總是要翻來翻去,干脆打地鋪算了,我睡不著,牙疼還失眠,心情越來越煩躁,在學(xué)校里我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值日生是擦黑板,那我就只擦黑板,下了課就擦,用濕抹布擦,不會有那么多粉筆灰掉我身上,快上課的時候能干。
放學(xué)的最后一節(jié)課是班主任的數(shù)學(xué)課,黑板又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等我擦完準備走人,班上的人除了值日生已經(jīng)走光了。
掃地的人就和小學(xué)時候那些人一樣敷衍。
冬陽是衛(wèi)生委員,就像以前我當勞動委員一樣負責(zé)任,留下最后一個走。
三個掃地,還有一個拖地的,小學(xué)的時候從來不會拖地,拖得太濕有人摔了學(xué)校有責(zé)任。
到了初中,一切都會變得寬松,誰摔了就是誰自己不小心,那個來不了學(xué)校的矮個子男生就是他自己的錯。
不過,終于走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以不用那么吵了。
我走下講臺,腳下一滑,瞬間毫無防備地摔向地面,噗通一聲后,我又直接站起來,腿上好疼,這地好滑,我獨自生著悶氣去拿書包回家。
冬陽從教室后面走上前,我往后面走過去,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好像在看我,想關(guān)心我。
我卻想到那一天,我天生五音不全,遮著臉大聲唱,被全班哄笑,也包括冬陽在那。
他的手里還拿著拖把。
好端端的,非要拖什么地。
回到老爸店里,摔疼的腿還是隱隱作痛,好在沒有大礙,吃完晚飯回家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
老媽中午去了棋牌室,輸了錢,心情不好,說晚上不去搓麻將了。
一想到會輸就干脆不想玩了。
其實和我玩游戲的想法很相似,我害怕自己一個人玩游戲會輸,就總是和妹妹在一起的時候讓她來操控一切,讓她玩游戲,而我在一邊欣賞。
我玩不到但又是想玩的,一邊欣賞一邊還會發(fā)表我自己的評論,有時惹到妹妹,她讓我有本事就自己玩,我卻又不敢。
我們之間常常會有矛盾,也常常很快和好。
所以有時候老爸開玩笑說,妹妹玩的時間已經(jīng)夠長了,該讓給我玩玩的時候,妹妹和我都很生氣都嫌老爸煩。
我們可以是一體的。
但我們討厭別人將我們看成一體,也討厭他們將我們分開,對我們說些挑撥離間的話。
我們,有我們之間的默契。
三鮮面是店里的外賣員送來的,這家面店生意不錯,所以叫夜宵的人很多,面送來時已經(jīng)坨了,但還是很好吃。
是嘗了兩小口的妹妹告訴我的。
我被吵醒了,妹妹當然醒著,起來上個廁所,順便吃了兩口面。
就這兩口,讓妹妹夸出了花,真的好吃,比以前吃的都好吃。
“那比起奶奶帶我們?nèi)コ缘哪且淮魏苜F很貴的面來,哪個好吃?”
“這個不能比的,一個貴,一個便宜,味道不一樣的,貴有貴的好吃,便宜有便宜的好吃,我還喝了一口湯,很鮮,你也去喝點?!?p> 我拒絕了,已經(jīng)刷好牙了,不喝。
“真的很好喝,你去喝一點點就知道了?!泵妹么咧胰ィ胱屛乙黄鸪蔀檫@面的忠實粉絲,那以后就可以和我一起來勸老爸老媽叫這面當夜宵。
我還是不想喝,但妹妹的用意和心意都已經(jīng)明白。
老爸老媽聽到我們的說話聲,知道我們兩個都還沒有睡,就問我要不要吃點。
我不吃,老爸很快把剩下的整碗吃完了,好像只吃了幾口,聽上去很好吃的樣子,喝湯的聲音也是很好喝的感覺。
我忍不住起來,進去嘗了一小口,真的好鮮啊。
這一碗面,我們四個人拼吃,誰也吃不飽,但吃得很開心。
今天老媽在家,我們在他們房間里打地鋪開空調(diào)看電視,到晚上,肚子又餓了,老媽想到昨天的美味又想吃了,就問我們兩個想不想吃。
我們當然想,讓老媽打電話叫外賣。
老媽擔(dān)心面再次糊掉,就提議打電話給老爸,催他早點回來,順路帶兩碗三鮮面過來,要干挑的。
“嗯(二聲)。”我和妹妹同時抗議。
老媽改口:“他們兩個不高興,要喝湯,那就叫他們少放點湯?!?p> “嗯(四聲)”我們又是異口同聲。
老爸說:“知道了,我還有一圈麻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