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堆積很快。
三天,要洗的衣服就有兩大桶。
我的燒在連續(xù)掛了三天的鹽水后終于退了,最后一次掛鹽水,我一醒就想著這事,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去掛完。
可當我走進藥店,我又害怕了。
為了防止再出現(xiàn)掛鹽水到一半就要上廁所的窘境,我特意上了廁所過來的。
好在這一次很順利掛完了。
晚上,我和妹妹一起看店,老爸讓奶奶不用過來陪著我們,可我們兩個又有點害怕,既想留在這玩游戲,又不想有人進來。
外面的卷簾門拉到底,沒有上鎖,玻璃移門關(guān)上,從里面上鎖,后門也關(guān)好,斜了一根圓木頭防小偷。
屋內(nèi)燈火通明。
很安全。
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兩個玩游戲,開著空調(diào),涼爽宜人。
我們甚至脫了鞋擠在一張椅子上。
雖然外公病了,可沒有人來管我們兩個了,我們玩得比平時還要開心,還要晚回家。
因為,爸爸搓好麻將來接我們的時間晚了。
夜深人靜,回去的路上還是有那么一點想念媽媽。
如果媽媽不在……
怎么可能?
歡樂的日子總是那么短暫。
三天過去。
這一天正在吃晚飯,橋下的那家姍姍飯店,盒飯已經(jīng)漲成7塊錢一份,味道還是很好,可素菜種類沒以前多了。
每次去都有的幾樣是土豆絲,包菜,海帶。
新添了一些小碗菜,肉蒸蛋,醬鴨,魚塊,價格和葷菜一樣,可以單買,一點點,看著不實惠,我們還是選了雞腿。
老爸吃的是大排。
三個人吃兩份,吃得津津有味,飯多買了一份,加了燒大排的肉湯,光是吃飯就能一口氣吃半碗。
我全部吃完了。
妹妹剩了點沒沾到湯的白飯,不多。
我們果然是吃得下的,沒有約束,胃口似乎變得更好了。
電腦的畫面還在qq游戲界面,店里沒別的客人也沒什么生意,我們吃好又去奮戰(zhàn)在游戲中。
這就是奢靡的暑假生活。
要是有錢,還可以買點零食來吃吃,但我們沒錢,也不會偷拿抽屜里的錢。
老爸會在搓麻將前打開抽屜拿出一點錢,順便整理一下那種10塊,5塊的鈔票,不隨意丟著了,弄了一個夾子,按大小夾好。
那夾子到底夾了多少錢?
老爸應(yīng)該是知道的。
“我出去了,你們有事就來找我,在門口喊一聲?!崩习终粘D昧诵┝沐X出去。
我知道那個搓麻將的地方,沒進去過,因為有狗看著,還是不拴著的,雖然我家養(yǎng)狗,可我怕別人家的狗,別人家的沒我家的可愛。
最好是沒什么人過來。
不過也有那種隔著卷簾門在外面喊的,是老顧客:“阿五老板,你還在啊,幫我打個東西?!?p> “我爸搓麻將去了?!?p> 我和妹妹等他喊第二遍才不情愿喊道。
老顧客會識趣走掉,也有讓我們開下門幫忙打印東西的。
看心情。
“打幾張?”
“就打一張,很快的,我明天要用?!?p> 我想翻白眼,打一張是打,打兩張也是打,反正是打印機打的。
兩臺。
一臺用粉,只能打黑白的,一臺用墨水,能打彩色的,但速度很慢,還得晾一會。
如果是打黑白文檔,都用老機器,這么多年用下來質(zhì)量還是不錯的,除了偶爾卡紙。
天潮的時候特別容易卡紙。
復(fù)印機也是。
雖然外面是月明星稀,是個晴朗的夜晚,但我們不想中斷游戲。
“我們不會打,你明天早上再來吧?!?p> 我又撒謊了。
客人走后,我們繼續(xù)專心玩著游戲。
不知道他是要打黑白的,還是彩色的,總之,有一種照片,它只有黑白的。
“我聽見你的聲音,有種特別的感覺,讓我不斷想,不敢再忘記……”
“喂?!崩习纸悠痣娫挘S口應(yīng)道。
是老媽打電話過來。
老爸為了讓我們聽到開了免提。
老媽說外公已經(jīng)住院,她不放心我們幾個要先回來一趟,那邊已經(jīng)有外婆每天陪著,娘舅和舅媽還要上班,去看過一趟。
畢竟老媽這個親生女兒已經(jīng)在照顧了,親生兒子就可以輕松一些。
老媽說了很多娘舅的壞話,都是氣話。
最氣的是他們夫妻兩個為了這事還當著外公的面吵起來,理由么,簡單,錢。
舅媽是肯定不會拿出私房錢來給外公治病的,因為外公得的是癌癥。
這錢花出去十有八九是打水漂,再說,這不是親爹,拿出個一萬塊已經(jīng)算大方了。
畢竟,娘舅也只拿出了兩萬塊。
外婆是鄉(xiāng)下人,以前有一大片地種,土地征收后賠了點錢,加上自己存的,在原來的房子后面蓋了一棟兩層的小樓。
那次外公來找我們,就是來喊我們過去玩的,那邊裝了空調(diào),可我們沒有過去。
要是早答應(yīng)外公去鄉(xiāng)下玩,或許妹妹的手不會出事。
這又有誰說得準呢?
天災(zāi),人禍,我們不知道哪一個先來,哪一個后到,夏天有臺風,會連降幾日暴雨,電閃雷鳴出不了門,年年如此,早已習慣了。
癌癥,這是突發(fā)事件。
外婆沒有退休金,不種地以后,家里只有一小片地留給他們種些青菜黃瓜什么的,平日里就用縫紉機做些手套攢點小錢。
全拿出來也只有幾千塊。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媽媽顯然成了救世主,畢竟媽媽算是城里人了,一向精明能干。
“阿姐,你要幫我?!?p> 娘舅在醫(yī)院里和老媽說了這么一句話,不知是為了外公好,還是為了找人分擔肩上的重量。
都有吧。
外公死后,娘舅便會是一家之主,按鄉(xiāng)下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以后吃飯,坐主位的該是娘舅了,可這位子不是這么好坐的。
家里的瑣事都會找到他的頭上來。
什么都不管才是最輕松的。
媽媽非要管到底,在醫(yī)院里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娘舅會想辦法,可辦法除了籌錢沒有別的。
回來這一趟,是想要找人借點錢。
找誰呢?
朋友給的有限,還是要靠家人。
“阿五,你去問問你阿爸?!眿寢屨f完,最后掛斷電話輕輕嘆了一聲氣。
老爸放好電話,還是對我們說:“那我先出去了,你們在這別亂跑?!?p> 等卷簾門拉上,我跑到門邊偷偷聽著離去的腳步聲,是去了棋牌室那邊,不是奶奶家。
“老文,你快點過來啊?!?p> “嗯?!?p> 第二天早上。
洗衣機的聲音吵醒了我們兩個。
媽媽已經(jīng)回來,一回來就忙著打掃衛(wèi)生,還有洗衣服,是第二桶衣服了。
轉(zhuǎn)眼就到中午。
我和妹妹準備出發(fā)去老爸店里。
為什么要挑最熱的時候出發(fā)?因為醒來都是10點多了,磨蹭一會,不就12點了。
“你們?nèi)ツ??”媽媽喊住我們,才幾天不見,臉色疲憊許多。
“老爸店里?!蔽译[約知道老媽為什么要喊我,因為在聽到洗衣機的聲音前,我似乎還聽到另外的聲音。
“你昨天和你爸說過沒?”
“還沒有?!?p> 老媽生氣老爸不把外公的事放心上,要親自去和爺爺說,可這也是氣話。
他們的關(guān)系還是很僵。
我不想去和爺爺說這種事。
我和妹妹還要去玩泡泡龍,已經(jīng)有3000分了,進展比想象快,比葉子也是少不了多少分。
剛剛得到一個新的游戲稱號,博士后,我們欣喜萬分,可也只是超出幾分,輸一把10分會掉,稱號會變回博士。
我們商量著先穩(wěn)固一下,玩六人場的游戲不要輕舉妄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又去玩游戲?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們衣服就這么放著不洗?要是我一直不回來呢?”媽媽忽然生氣,“你們地拖過沒有,一拖一把灰,這么臟,你們怎么住得下去的?”
怎么住不下去?
豬窩,狗窩,不管是哪個窩,只要是自己的窩怎么住都舒服。
我和妹妹面面相覷,奶奶說過要拿去洗,但奶奶不會用洗衣機,拿去洗就要到河邊手洗,這樣又麻煩又危險。
我們就和奶奶說:“媽媽回來會洗的,放著別動?!?p> “一下子洗這么多衣服太累了,等她回來看到衣服堆成這樣,肯定要說你們?!蹦棠剃P(guān)心著媽媽,也在擔心著我們,同時好奇外公的病。
“腫瘤,中期了。”我們解釋給奶奶聽。
奶奶惋惜:“生癌啊,看不好的,那個xx就是生癌死的,一檢查就是晚期,沒有兩個月就走了,先前還挺精神的一個人?!?p> 說到這,奶奶還笑了。
“我不敢去檢查,身上哪里痛就貼點傷筋膏藥,過幾天不疼了也就不去管了?!?p> 可外公的事,不能不管。
“媽媽,你要我們?nèi)ツ棠碳液蜖敔斦f?”我試探問。
“你們,肯去?”媽媽望著我們,停下手中活,眼里焦急的神色定格在我們兩個的臉上。
“借多少?”
我不覺得爺爺會借,更別說是給了。
“借多少算多少,能有幾萬就不用去找別人借了?!崩蠇屨f不出明確的數(shù)字,是還不知道看病要花掉多少。
在我眼里,這幾萬是天文數(shù)字。
“爺爺不肯借的?!?p> “那他肯借多少?”媽媽一臉著急,面對我們知道著急也沒用,走近換種口氣語重心長道,“又不是不還?你們?nèi)ズ蜖敔斦f,打欠條也可以?!?p> 我們點頭。
可很快,我們吃了閉門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