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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輪回路

第一章 留不住的時光

三十年輪回路 歐九塵 2219 2019-04-18 11:26:14

  那時的天還很藍,風也是清清淡淡的。后山還是一道又一道的杉樹與榕樹林,秋風一起,遍地都是榕絲與杉枝,于是,老老少少蜂擁至此,拾起,當做柴火,溫暖一整個冬天。

  一整個冬天都是有雪的。不管有多寒冷,我都是踏著破鞋,迎風奔跑。穿梭在巷子里,爬滾在雪地上。

  我媽站在自家門前,大著嗓子嚷喊一聲:“明遠。。。明遠。。?!北銜盐覐臅缫袄镎倩貋?。我屁顛屁顛地欣喜跑回家去,有飯吃了。雖是粗茶淡飯,但吃得很香!

  偶或會有一個雞蛋,握在手心里把玩半天才舍得吃掉。肉是很少見的,只有等到過年才有大肉吃。只盼著資江河里漲水,那樣,爸可拿著網(wǎng)斗撈些小魚蝦米回來,解解饞。

  肚里少油水,總咕咕叫,餓得慌。媽會抹些豬油在我們的飯里,但我從未見她給自己抹過。

  一個農(nóng)忙搶收的夜里,勞碌了一整天,全家人才咕嚕咕嚕地吃了頓茶水夜飯。爸搖著蒲扇開玩笑的說,他媽,籠里的鴨長大了吧!這一天天的重活,要不明天宰只鴨開葷。

  一提到吃肉,大家眼睛都冒光!媽真抓了只鴨宰了。半夜里,一家四口圍在一起忙著拔鴨毛。急匆匆收拾完,一鍋燉了吃了,像是提前過了個年!

  第二天,媽就后悔了。正是收稻谷的日子,水田到處是遺落的谷子,夠鴨長一頓膘的!媽碎碎念念心痛了好幾天。

  我天天盼著過年。過年有肉吃,有糖吃,有新衣服穿,還可以放炮仗。

  每到年底,村里賣豬肉的屠夫就拿著賬本各家各戶的收賬。有時,屠夫會與主家吵嘴。賒肉的說沒賒那么多,而屠夫賬本上又白字黑字記了那么多數(shù)。終歸還是能算清的,一年到頭就買那么幾次肉,哪天哪時,幾斤幾兩,賒主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每回聽見屠夫那粗嗓門的吵嘴聲,我就知道年要來了。

  跟著爸媽去集市買年貨,一路上惦記著自己的東西。那長長的花炮筒,媽定是舍不得買給我的。買四五個竄天猴,加一封五百響的炮仗給我。這封炮仗,我是一個個拆下來點著放的,我當真數(shù)過,不多不少剛好五百個。

  那時的小孩大多會搶走親戚拜年人手中燃放的炮仗?!班病币幌聸_過去,奪過炮仗,踩熄,塞進懷里,一溜風跑走了。媽給我買炮仗,也是避免我心癢去搶炮仗掃拜年人的興。

  一群孩子,兜里都揣著炮仗,有搶來的,也有是爸媽給買的,在雪地里比誰的炮多,誰的炮響。

  媽給買的新衣服都是些公安服。都是往大里買,小孩子身體長得快,夠穿幾年的,褲管要挽一大圈,走路時才不會被踩著。我最中意新買的五星帽,也總喜歡偏偏地戴著。

  爸是個木匠,手藝是從族里的三爺爺那學(xué)來的。聽家里說,為拜師于三爺爺,大姑姑為三爺爺家出了不少的勞力。農(nóng)閑時間,爸就各村各莊地去撈活,替主家打家具。那時的手藝人,很大程度靠時運吃飯,主人家要打家具,你又趕巧路過,碰上了就碰上了。

  每年的正月初一早上,爸都會放十二個大炮仗,這也是我們當?shù)氐牧曀?。十二個炮仗代表著十二個月,要是第幾個炮仗啞火,那就預(yù)示著今年的第幾月,家里的時運會不順。所十二個炮仗,大家都是精挑細選地。

  也就有那么一年,爸放的那十二個炮仗,有一半啞火。那年爸果真沒能掙到幾個錢,一家人過了一年的皺巴日子。我和妹妹穿了一整冬的爛雨鞋,家里過年的年貨都是賒賬的。

  正月初二,照慣要去到外婆家拜年。厚雪正融化,路上都是水泥。不宜穿著破雨鞋前往,可我和妹妹嚷著鐵定要去,媽怕我倆大過年的哭哭啼啼,索性讓我倆穿著新布鞋隨著爸爸去了。到外婆家時,布鞋已濕透,在外婆家的柴火垛里烤了整整一個晚上才干。

  面對外婆與舅舅,爸甚是難堪。無奈假意數(shù)落,路滑,本不讓倆小孩跟來的,誰知兄妹倆穿著布鞋偷偷從家跑出來,跟到半道上我才發(fā)現(xiàn),也不便再返回家中換雨鞋了。

  那時過年很少有大人給小孩紅包的。我卻有好幾回在叔家拜年時,叔塞給我十塊、二十塊錢。叔叔跟嬸嬸有門路,常年在外地打工,遠比比爸媽在家掙的錢多。叔也一直費心在給爸媽找外出掙錢的路子,只是還暫未求得。

  叔給我的紅包,說是對我學(xué)習好的獎勵。兄弟姐妹中,我學(xué)習是最好的,每次考試都會得來大紅獎狀??蓩審臎]獎給我錢,總是給個荷包蛋。

  我五歲那年,搬著自家的矮板凳,跟著堂姐去了學(xué)校。在教室里爬爬滾滾,拉屎撒尿,偷講臺上的粉筆在地板上亂畫,媽索性讓我上了學(xué),成了一年級的插班生。

  我也是調(diào)皮搗蛋,心思沒在學(xué)習上。冬天,每個孩子都會提個火箱去上學(xué),我也是。把舊本子撕下來在火箱里燒,課間里滿操場地去尋樹枝落葉、牛糞給火箱添火,弄得整個教室煙霧繚繞。有時,我還偷偷從家?guī)Я思t薯、糍粑在火箱里烤,老師在講臺上課,我在下面偷偷吃烤紅薯。

  可成績出奇般地可觀!也許是得益于媽對我家作的嚴厲輔導(dǎo)。二三年級時,我總被選去參加鄉(xiāng)里的考試比賽。每次媽會給我?guī)酌X,我便用錢買幾包瓜子,藏在書包里,偷偷在課堂上嗑上好幾天。

  每個學(xué)期過半,就會有學(xué)生放學(xué)后被留下來。有些是因沒完成作業(yè),大多是因欠交學(xué)費。我也被留過一次,就在我爸放炮仗啞火的那年。

  堂哥堂姐的學(xué)費,從不需拖欠的。他倆也時不時有幾毛零花錢,去到小賣部買葫蘆粉,倒在手心上,然后用嘴舔。

  堂姐常會給我葫蘆粉吃。每次吃到葫蘆粉,總想,有爸媽外出掙錢真好。可每次瞧見堂姐那哭哭啼啼的樣子,我又不那么想了。

  過完年,叔叔嬸嬸就大包小包的離家門。堂姐便哭哭啼啼地抱著嬸嬸的腿不讓走,媽忍心去拖拽,有時我會被感染,也跟著哭喊。

  媽想著塌心塌意地呆在家,守著孩子,錢少點也無謂。瞅著堂姐當時的傷心樣,媽也是流著眼淚的。

  倒是爸,只要叔一打來電話,便會火急火燎地刨問有沒有替尋著門路。

  美好的時光總悄然無聲地走,留不住!叔替爸媽尋到了路子,爸媽終外出打工了。我便成了無爸媽守護的孩子,跟著爺爺奶奶被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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