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猛然從床上站了起來,自己的寢殿已經(jīng)成了水簾洞。而在這其中還有一條條藤蔓樹枝在支撐著什么。怎么會這樣!筱筱赤腳驚訝的走在水中時她卻發(fā)現(xiàn),這些水是自己可以控御的瀾滄海。
“筱筱,快離開?!?p> “誰?”
筱筱順著聲音看去,是門口處。一個男人正努力支撐著搖搖欲墜的門框。因為筱筱的回答他轉(zhuǎn)過了頭。筱筱這才發(fā)現(xiàn),這根本都不算一個人,因為他是透明的。若非自己的水蝕之力,筱筱許是根本看不見他。
而最令筱筱驚訝的是,自己忽然本能的開口說道,“快離開,舸,落?!?p> 男子的驚訝映入筱筱的眼簾,而一股說不出道不明感受瞬間沖擊了筱筱。
我認得他,我不能讓他死。
這個念頭起,筱筱的意念也瞬間強烈。瀾滄海的海澤瞬間聚攏向筱筱伸出的手間,不多時這殿閣便已然干徹。筱筱額間的半凝不凝的神元又開始泛起亮光。
那亮光帶起極大的法力充斥著整個殿閣,而閣外的桑君他們也看到了這些異樣。桑君再次施法終于成功來到筱筱身邊。他急切的看著一臉茫然的筱筱跨步上前將她死死的抱進懷中。筱筱感受到他全身都在顫抖,筱筱心想,她在害怕。
筱筱雙手抬起環(huán)住他,輕輕撫順著他的背脊讓他安心。而這時烏系、阿驍和其他的山神也趕到了筱筱的房間。筱筱的眼神對上阿驍?shù)哪且豢逃幸唤z的遲疑。同樣的阿驍也看出來了她的遲疑,這份遲疑讓阿驍有些奇怪。
“大家都來了,你松開我吧?!?p> 桑君聽著筱筱輕聲在耳畔的話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放開筱筱有些孩子氣的對她笑了笑。筱筱的眼中很是驚訝,桑君卻絲毫不在意的又伸手替她理了理頭發(fā)言道,“你頭發(fā)都亂了。”
“大概是我剛剛動用法力弄亂了。”
“娘娘,剛剛到底是怎么了,您不知道外面看去您的整個宮殿全部浸沒在水中。而且那些水…”
“是瀾滄海的水。水蝕之力令你們不能靠近?!?p> “你知道?!眿腌牒鋈婚_口,“那你為何這般做讓桑君和大家擔憂?!?p> “我…”
筱筱還未說什么桑君忽然轉(zhuǎn)頭冷目看著嬰珉道,“中山神,不得對娘娘無禮?!?p> 桑君的冷眼讓在場之神之人皆為之一寒。
烏系給武羅使眼色讓她將其他人帶了出去,烏系也趕緊上前噓寒問暖幫桑君照顧筱筱。筱筱沒有開口,桑君也沒有再開口。
可離開殿閣走了很遠的嬰岷忽然看著阿驍開口道,“我從來沒見過桑君那樣的眼神。即使碧海大神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桑君之時,桑君的眼神也依舊平和。甚至連半分不甘和不堪都不曾有過。就像是…”
“一個璧人。玉一般的冷,卻也玉一般的圓潤。可如今這玉,好像碎了,起了火星子。突然,燙手,扎人。”
嬰岷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回著阿驍,“我突然覺得好難受。”
“難受?”武羅吃驚的看著嬰岷,結(jié)巴的道,“你不會,不會…”
“桑君是真的把筱筱當做了碧海大神官。”
嬰岷這話讓武羅松了口氣可她還是沒鬧明白阿驍和嬰岷這話到底在說什么。
“我陪你去諸犍墓前喝些酒吧。雖然我也不怎么喜歡諸犍那性子。但他對筱筱的心意我很明白。我想碧海知道現(xiàn)在這樣子會是開心的。可諸犍未必。嬰岷,你要是難受可以跟我講?!?p> “我在講了。我卻是難受。但我不想去他墓前。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只是因為她說人都有墓,諸犍也該有?!?p> “嬰岷?!蔽淞_打斷他倆,“去我的密都。密都也有你們要的酒。既然筱筱沒事了,你們跟我去喝酒也沒事兒的?!?p> “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留在桑山。武羅,你好好陪陪嬰岷吧?!?p> “嬰岷..”
“好。我跟你回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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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筱的寢殿內(nèi)被換進來一個嶄新的貴妃榻。筱筱疑惑的看向桑君問道,“好好的窗前椅為何換做了貴妃榻?”
“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靠在窗前的貴妃榻上喝酒看景。這里不是瀾滄海便也一直不是你以前住的樣子。我只是想換一換你喜歡的東西讓你住的更舒服些?!?p> “你已經(jīng)把自己的寢殿讓給了我,真的沒有必要再這樣的?!?p> “筱筱?!鄙>叩剿纳磉厹厝岬膯柕?,“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喜不喜歡?!?p> 筱筱看著窗前的貴妃榻若有所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但自己的嘴里卻開口回答,“喜歡?!?p> 桑君因為這句喜歡變得無比燦爛。他將筱筱擁進懷中,完全不顧周圍伺神的眼光。烏系心想桑君在桑山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的,如今這樣的改變到底是因為筱筱還是因為已故的碧海大神官。
可此刻的筱筱卻已然察覺到了什么。
自從有了貴妃榻在窗前,筱筱也確實變得很喜歡靠在窗前的貴妃榻上喝酒。她總隱隱約約感覺自己之前好像很喜歡這樣做。而且是和另一個神祇一起??傻降缀驼l,她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越是這樣子她就越想喝酒,好像酒喝的多些她就真的可以記起來那個同她一起喝酒的是誰。
渾渾噩噩之間,筱筱望著窗外的眼神也越發(fā)的迷離。
而筱筱眼前的庭院,烏系正陪著阿驍來尋筱筱。
阿驍問身旁的烏系,“你說今日我要與她說些什么好?”
烏系奇怪的看著阿驍,“公子要與娘娘聊些什么怎么還要問我?”
“我已經(jīng)把可以講的話都講凈了。可唯獨那些能與她有共鳴的話我卻一句都講不得。每次與她說話我都要小心翼翼。你不知道,那樣的結(jié)果是我覺得與她說完話反而更加的疏離。”
“公子這樣講,我也..”
“她在干什么?”
烏系順著阿驍忽然認真的目光看去,筱筱此刻已經(jīng)半個身子靠在了窗外。
“她,筱筱。筱筱!”
阿驍大叫,因為此刻的筱筱似乎若有若無的看了他們一眼后掉出了窗外。
阿驍拼命的朝她奔去,一邊跑,一邊吼道,“別再廊下倚著,不安全!”
那應著他的話掉下來的筱筱聞聲而笑。
他不自覺的伸出雙手,可下一刻自己的腿卻先于自己的意識停住了。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夢,想起來瀾滄海碧海掉下來的樣子,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何后來看見掉下來的是筱筱。
從廊間掉下來的是碧海但從窗前掉下來的是筱筱。
他的腿停下來不是因為他不想救筱筱,而是他的腿早于他意識到筱筱是他根本接不住的。而筱筱,也根本不需要他去接住。
筱筱的周身忽然凝結(jié)出巨大的水境將她包裹住,她安然無恙的下來站住。所有的身形不穩(wěn)也都被水給化解。
筱筱醉言醉語的回道,“不要擔心。我是瀾滄海的主人。世間之水都會來護我?!?p> 阿驍不自覺的身手戳碰那些水。
“小心?!斌泱憔嫠Ⅱ斠不亓耸?。
他低頭看著手指間被水蝕的樣子已經(jīng)忘記了疼痛。筱筱輕輕揮手治好了那被水蝕的手指淡淡的道,“護我的水是會傷人的。沒事了?!?p> 阿驍點點頭,“對。沒事了?!?p> 阿驍上下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筱筱而桑君也聞聲而來。桑君立時噓寒問暖與筱筱。
這一切的一切此刻都映在阿驍和烏系的眼中。
阿驍無言,漠然轉(zhuǎn)身離開,烏系也趕緊跟著他走了。
“公子如何想?”
“雖然他們都不像他們了。但若能一直如此也未必不好。連瀾滄海都選擇了筱筱,筱筱如今怕真的是神祇而不是人了。”
“是半神。”烏系開口令阿驍一怔。
可怔過的阿驍想了想回道,“只要她不離開。半神又如何。該離開的人,是我了?!卑Ⅱ斕ь^看著烏系,微笑的道,“再見了。烏系?!?p> ------
阿驍離開了桑山,筱筱也依舊做著桑山的娘娘。
烏系覺得一切都很完美,因為這種完美讓桑君越來越愛笑,越來越像...一個有血有肉的神祇。
但筱筱的內(nèi)心卻并不是這樣。
于是在這日桑君因事務離開桑山去人域的天山與泰皇和其他山神逗留之時她將自己封禁在了寢殿。
夜已深,烏系和桑山的其他散神并沒有發(fā)現(xiàn)。但為了以防萬一有誰打擾到自己,筱筱還是將這里封禁了。然后她躺在床上催動自己的意念去到那個她想一探究竟的地方,十二神殿。
十二神殿可不是神祇想到就能到的地方,但筱筱自己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毫不費力的就到了這里??墒?,為什么?她問自己,自己并不是帝辛的血脈,自己也不是十二神殿所認定的神祇。為什么?為什么自己可以這般輕易的進入這里。
而且,筱筱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進來這里很多次了。
筱筱漫無目的的在神殿逛蕩,直到她想起什么。這里有一個兵器庫。
可自己為何知道這里有兵器庫?但下一瞬,兵器庫就忽然出現(xiàn)在筱筱眼前。而映入眼簾的是筱筱未曾見過的香盅。筱筱伸手想要取出,可不論怎么努力自己都無法抓住香盅。
“你不是它的主人,你自然拿不到。”
筱筱因為這個聲音猛然回頭,而下一瞬的自己又回到了大殿之上。殿臺高閣此刻正坐著一位神祇。
“帝辛?!斌泱銌境鰜砩竦拿M。
而那個神祇也點點頭應下了這名諱。
他開口說道,“真是太久不曾見過你。我曾想過你是界域的神祇。是修羅王身邊的一張牌??晌以谀侵笤僖矝]有見過你。這些時候竟然是已經(jīng)過了十幾萬載那么久。原來,現(xiàn)在的你,才是那時候的你。”
“什么?”
“你叫什么來著?筱筱?碧海即使為你重塑半幅神骨也無法救你成為一個半人半神的物件。救你的,是羅盤的力量。但很明顯,你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將羅盤之力混入體內(nèi)的。無所謂,我們慢慢來研究就好?!?p> 這番話是筱筱聽不懂的話,可碧海二字,“碧海?!睘楹芜@般令她心痛。疼痛愈來愈烈,疼到她止不住的倒在地上。她雙手撐地,努力讓自己忍過去。
帝辛已經(jīng)從高坐之上來到她的身邊,他繞著她行走,全面的打量著她。
“我的后嗣雖然有我的血脈但脾性卻差了太多。她以自身神力令你忘記所有就以為可以讓你成為瀾滄海的主人了?太天真了。你是可以成為瀾滄海的主人。但原因是因為我肯留你。記住,什么都不要忘記,好好做這瀾滄海的主人。好好做桑君的妻子,做桑山的娘娘吧?!?p> “我…??!”
帝辛在她的頭頂施行法術(shù),筱筱此刻劇痛倒地,記憶如泉涌奔騰而至。帝辛看著這樣痛苦不堪的她,“哈哈哈哈哈。”他大笑不止,而后又嚴肅的道,“若你撐的過去。你就是我帝辛神域的神祇,瀾滄海的主人。記住了,蕭圓菂?!?p> 帝辛離開了十二神殿,但被禁錮的記憶卻是強大的神力侵蝕著筱筱的周身。她反轉(zhuǎn)過來,直挺挺的躺在大殿的地上。冰冷的感受從背脊傳入身體,這感覺讓筱筱能輕松一點,但涌不完結(jié)的記憶卻又會再次讓她疼痛。
她開始抽搐,手腳無法自由動彈。她偏側(cè)過頭看向一邊,而那邊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兵器庫。她又看見了香盅,不知道為何那香盅如此吸引著自己。意念催動自己殘存的法力,紫匚劍突然沖向那兵器庫。
叮鈴桄榔,紫匚劍竟然把香盅從陳列的格子里打到了地上。香盅滾落了片刻停了下來,可筱筱卻也不能拿到它。奇怪,筱筱問自己,我為何要拿到那香盅?淡淡地的香氣不知道從哪里飄來,筱筱覺得這個香氣好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聞到過。
可..“我想不起來了。”
筱筱感覺周身都沒了疼痛感。
“你想不起來什么?”
誰?誰在跟我說話?
“你為何可以催動我女兒的香盅?”
“你女兒?你女兒是誰?”
“香神?!?p> “香..神。”
香氣依然持舊但筱筱卻困的睜不開眼睛。她不再疼痛,她睡了過去。
但睡醒了,眼前卻是擔憂的桑君。不遠處依舊站著泰皇和烏系及其他山神們。
“我怎么了?”筱筱開口問道。
“你沒事。”桑君回道。
“那他們..”
筱筱想要起身,桑君趕緊將她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
“你沒事。你只是又睡了好長一覺?!?p> “好長?”
“對?!眿脶汉鋈唤釉?,“一個多月而已?!?p> “嬰岷!”桑君呵斥嬰岷。他冷冷的看向她,不許她再多言。
‘我還能怎么多言?我多言她就能想起諸犍,你就能想起碧海嗎?!’嬰岷內(nèi)心非議諸多,她冷冷的看了他們轉(zhuǎn)身離開了寢殿。
可這些非議,筱筱卻聽見了。不?;蛘哒f因為自己直視了她的眼睛,動用自己的念力告訴自己,自己要知道她的想法。當初曾經(jīng)有過的噬神的神力為何又再次出現(xiàn)了?
噬神。對啊。匚境是噬神。而自己,是蕭圓菂。
筱筱輕輕推開桑君開口道,“我沒事了。桑君應該和泰皇還有諸位山神有事要議。你們?nèi)グ?,讓烏系留下來陪我。?p> “我陪著你,好不好?!?p> “桑君。你是桑山的君神,請你做你該做之事。”
筱筱的口吻不容置疑??蛇@樣的口吻卻一點也不像桑山的娘娘說出口的。泰皇心想,這說話的口吻更像是原來的她在講話。果然,即使什么都忘了,她到底還是她。
“栚芴,我們還有事沒說完。先跟我離開吧?!?p> “好?!鄙>戳丝大泱銢]再反駁她跟著泰皇離開了這里。
神走干凈了,烏系去將門關(guān)好。筱筱從床上起身走到貴妃榻那里端正的坐下。
烏系疑惑的看著筱筱,筱筱開口說道,“烏系,我是蕭圓菂。我想起來了?!?p> 烏系驚訝不已,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烏系,我要真相。我的姐姐碧海,最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