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抉擇（1）
數(shù)日之后，朱元璋帶人到了驢頭寨。這一行人可謂是風塵仆仆，臉上帶著疲憊卻又興奮之色。
早在朱元璋等人進入山道時，就已經(jīng)被埋伏在山下的暗哨發(fā)現(xiàn)，隨后抄近路先行稟告了王小十。
“命人準備迎接?！?p> 常遇春也在。王小十問其道：“你覺得朱元璋這人如何？”
“很坦誠、很好。”
王小十道：“但這人是個好面子的人。只有給足了他面子，日后你我兄弟才真能夠融合進他的隊伍中?！?p> “小十，為何你總是先以‘惡’看人？我上次見朱元璋時就覺得他一片赤城，為何你對于投奔義軍總有一絲猶豫呢？”
“人總是會變的，我只不過是怕而已?！蓖跣∈S口敷衍。“好了，我們也出去恭候大駕吧！”
他能怎么說？難道要告訴常遇春，朱元璋稱帝之后，將除你等少數(shù)幾人外全部鏟除殆盡！那樣一來，常遇春非要把自己當做瘋子。
現(xiàn)在王小十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未雨綢繆，為自己，也為常遇春想好一條足以退身的后路。
寨門前，清風徐徐，吹得人衣衫側(cè)擺，面上也帶有微紅。這時的天也不是很暖，站久了或許會有些涼意。春日的微寒中，人心處于一種焦急的等待中，直到山路上出現(xiàn)了一排身影。
朱元璋為首在前，余下人等在后，他們各自牽馬而行，仿佛借此來向王小十這位寨主顯示敬畏之心。
“朱大哥！”王小十面上顯露出親熱之態(tài)，快步跑了過去，一把攬住朱元璋的肩頭。“上次一別已經(jīng)數(shù)月，朱大哥可好？”
朱元璋道：“小十兄弟，你躲在這安樂窩里，哪里曉得我的苦楚。如今大哥可是無兵無卒，窮光蛋一個了！哈哈……”
王小十道：“大哥說哪里話？有我王小十在，哪里容的到朱大哥落魄。實不相瞞，我有意跟隨大哥成就一番大事，日后這驢頭寨的弟兄，全憑大哥差遣！”既然要投奔朱元璋，那么就一定要盡快的放權(quán)，以減低朱元璋的猜疑。
自今日見面之后，王小十就見朱元璋的眼里似乎多了一層遮擋，遮擋住了他眼底原本的真誠，讓人越發(fā)的模糊。所謂：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改變絕不會是無端端發(fā)生！王小十猜想，可能是與郭子興的分道揚鑣，徹底改變了朱元璋原本的價值觀。
聽罷王小十的話，朱元璋心底沒來由的你真大慰。面上不露聲色的將身后一人拉過。
“小十，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叫徐達，日后你們多親近親近?！?p> 王小十早就想見識一下這位名將。兩人一拱手，算是見過了禮。
徐達倒是長著一副大身板，可神態(tài)動作卻顯出幾分儒雅之氣。
朱元璋將身后的人一一介紹過?！斑@是吳良、這位是花云、這是耿君用、華云龍……”一行人一一打過招呼，王小十也將常遇春介紹給眾人，而后帶領(lǐng)著朱元璋等人一道進入山寨。
此時天近正午，廳上已經(jīng)為朱元璋等人擺下了酒宴，王小十、常遇春以及寨子里姜奉等五位百夫長做陪。
酒宴就該有酒宴的樣子，席間一種大老爺們兒開懷暢飲，不時說幾句葷話助興，卻誰也沒有提接下來的正事，好像大家都忘了一般。
這一喝直喝到深夜，王小十的酒量自然是無法相陪，便趁著六七分酒意時陪著朱元璋聊天，看著眾人吹牛。
“這酒席一時間只怕還停不下呢?！敝煸巴蝗坏?。
“是啊?！蓖跣∈S口的附和。
“夜色正好，我們出去走走？”
王小十當然愿意。
也沒驚動旁人，兩個人便出了大廳。剛一出門，晚間的涼氣吹過面龐，酒意也清醒了許多。
誰也沒有說話，就在營地之中閑逛。這個時候，王小十發(fā)現(xiàn)朱元璋的身上已經(jīng)開始有了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勢，使其不自覺的退后了半步。
“小十兄弟，你是否覺得委屈？”朱元璋突然問道。
“沒有。”
“你懂我說的什么？”
“懂！”
兩個人又不說話。夜色下，月色光華暗淡，反倒是星辰熠熠生輝，大有喧賓奪主之勢。
“繁星點點，卻可奪下皓月的光輝，也是奇事。”
王小十道：“若是太陽出來，誰又會在乎這點光亮？”
朱元璋道：“今日得小十兄弟相助，日后雖前路未知，可但有我一口氣在，就絕不負你?！?p> “多謝大帥！”王小十撩袍就要下拜，卻又被朱元璋攔住?！澳阄沂切值埽趺催€講這些虛禮？”
王小十道：“從我第一眼見到大哥起，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身帶帝王之相?；蛟缁蛲?，這一拜還是要的?！?p> “那就到時再說！”朱元璋心里泛起了嘀咕。王小十說他帶帝王之相，這話雖有吹捧的意思，卻是與周德興所言不謀而合?！半y道說，老天爺真的讓我朱元璋來救民出水火？”
愣了愣神，朱元璋回過頭來問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還是大哥做主吧！”
朱元璋道：“你我兄弟如今已是一體。而且，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p> 定了定心神，王小十道：“如今擺在面前的有幾件急切事。”朱元璋在聽。“第一件就是擴充人手。山上雖有能戰(zhàn)的青壯過千人，卻缺乏對陣經(jīng)驗，若面對元軍必然吃虧。然后，還要找個落腳之處。山上還有許多老弱婦孺，他們可沒辦法隨軍征討。而且，山寨已經(jīng)無法滿足接下來征兵的需求了。”
“還有，隨大哥而來的這些人，應(yīng)該盡快安排些事物，讓他們和山寨中的兄弟早些熟悉起來，日后行動也好相互之間多多配合?！?p> “就這些？”朱元璋笑道。
“暫時就想到這么多?！?p> “哈哈……好一個王小十，果然是一心為公，絕無偏私?。 敝煸按笮?，同時也在心里徹底的接受了王小十。他能夠主動提出讓朱元璋的人接手山寨事物，就是為了讓其進一步的安心。
“你沒事了，我卻是還有一件事要支會你一聲。”
“大哥請說?！?p> 朱元璋道：“小十兄弟可是有一個相好的女子？”
一句話問的王小十愣了半晌?！皼]有啊！”
“有一個叫小羽的丫頭……”
“小羽？她還活著？大哥見過她？”
朱元璋這時又變的如同兩人初見時的那樣，眼神里不做絲毫防備?！斑€說不是你相好的，瞧你緊張的樣子。”
王小十道：“我和她的確是相熟，不過的確不像是大哥說的那樣。她現(xiàn)在在哪？”
“和我夫人一起留在了濠州城。我們一路疾馳而來，實在不方便帶著女眷。等有機會，你去將那丫頭接來吧?！?p> “還是等安定下來再說吧?！?p> 兩人接著都是閑聊，不知不覺已經(jīng)在寨子里繞行了一周，又回到了大廳處。
廳上，有一桌酒菜都已經(jīng)打翻，凳子更是橫七豎八的躺著。原本數(shù)十人，此時只有三人尚在清醒之中。常遇春和花云瞪著眼睛，臉色漲的通紅。而徐達則是看著兩人，眉宇間帶著笑意。
兩人之間仿佛都有一點火氣，誰也不肯退卻半點。
見狀，王小十忙問道：“常大哥怎么回事？”如今兩方人剛剛并歸一處，他可不想兩方之間因為些小事而生出芥蒂。
朱元璋也是喝道：“花云，你搞的什么鬼？”
突然，兩人又似一口氣松下，各自開懷的大笑。
徐達站起身，為兩人解釋。原來酒席間這一幫漢子們閑得無聊，就說要玩些游戲。而一幫粗人酒宴上的游戲自然不比讀書人那般的文雅，一來二去竟在廳上摔起跤來。
廳上地方也大，借著酒興，就連一代儒將的徐達也摻和到了其中。結(jié)果常遇春勇武過人，誰也不是對手?；ㄔ颇贻p氣盛，連連不服輸之下，竟是非要和常遇春比游泳。
山上沒有合適的地方，最終兩人決定以閉氣的長短來決定勝負。如此，就有了剛剛的那一幕。
朱元璋和王小十都松了一口氣。既然是個游戲，大家哈哈一笑就好，誰也不會記在心上?！敖袢斩己茸砹?，把他們都各自安頓回去吧。”
王小十吩咐人將這些“醉鬼”一一抬回了房間。就連花云都是被人抬回去的。倒是常遇春和徐達兩人，腳下雖也有些發(fā)飄，可意識倒還清醒。
“小十兄弟……”常遇春滿臉、滿身都是酒氣。
“有什么話明天再說，我先扶你回去睡覺??！”他們兩人離開，此處就只剩下了朱元璋和徐達。
“大帥，這常遇春的確不是尋常人。我們這一行中若按單打獨斗沒一人是他對手。只不過，這人空有武藝，卻不懂得戰(zhàn)陣之法。至于其他人，都不足為慮。”原來徐達并沒有醉。或許他真的醉了，但心卻是醒的?！拔医ㄗh大帥取而代之，總好過寄人籬下。”
朱元璋道：“不必，我已與小十談過了?！?p> 徐達道：“盡管如此，可山上的人必然是心向于他。此刻還好，若等到大業(yè)將成，此事被人翻出，豈非都會說大帥所掙得的一切，都是他王小十贈予的，與大帥名聲不利??！我認為，與其留下這個后患，倒不如……”
頓了頓，徐達又道：“雖然此時顯得有些小人狀態(tài)，可成大事者不可有婦人之仁，還請大帥早做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