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門前,一身書生裝扮的男子佇立默然,陽光下他眉目俊朗,氣質如松,身上的白衫雖漿洗的發(fā)舊,卻是舉止從容,神態(tài)自然。
沈府的管事上下打量男子,客氣說道:“這位公子,我家小姐今早便外出未歸,待她回府我必將這封請柬轉交與她,還請公子放心?!?p> “也好,是我來的不湊巧。”男子笑笑,面上有些失落。
“未知公子貴姓?”管事含笑問道。
“不敢,晚生姓謝,名啟軒,您告訴沈小姐謝公子她便知曉了?!?p> 管事手中握著一封紅色的請柬,若是尋常男子給自家小姐遞請柬,管事免不得要思量一番,但這個請柬卻有不同,在那請柬的左小角端正印了一枚名章—思賢樓。
作為知府大人的管事,他自然是聽過思賢樓的清名。
但是,連老爺都未曾收到過思賢樓的邀約,小姐她年紀輕輕……管事心中疑惑不解,卻未敢怠慢。
“好的,謝公子請放心?!?p> 謝啟軒告辭離去,管事收起那燙手的請柬,急急回到府中派了個小廝出去。
這事還是要告訴老爺一聲。
沈遲同錦兒剛回到沈府,管事的便聞聲前來。
“寫的什么啊小姐?是謝公子邀請你嗎?”錦兒脆生問道,不住打量沈遲手中的紅色請柬。
“是思賢樓,明日申時,邀請我去思賢樓一聚。”沈遲收起手中請柬,向屋內走去。
“思賢樓邀請小姐?是思賢樓的老板嗎?”
錦兒疑惑,那為什么是謝公子來送信呢?難道他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遲看著自家小丫頭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是思賢樓的主人,若是被名滿天下的樓主知曉,你個小丫頭只是拿他當做尋常酒肆老板,不知作何感想?!?p> 錦兒瞪著眼睛,“樓主和老板有什么不一樣的?”
沈遲眼珠輕轉,笑答:“一樣?!?p> 她將手中請柬隨意放在書桌上,便帶著錦兒去看新買的那些絲線布帛。
“小姐,你怎么會想到去馬肆買馬尾毛呢?”錦兒捋著手中馬尾線,困惑不解。
“謝大娘要教授我一門新的繡法,要用到的,你若有興趣,可以一起學啊?!鄙蜻t捏起一根馬尾線,仔細打量。
錦兒聞言,連忙擺手,“算了算了,我還是去種花吧,繡花我真不行?!?p> 沈遲搖頭,這個小丫頭精力充沛,活力無限,若是讓她老老實實的待上一時半刻還真是難為她了。
“那錦兒姑娘便去把上次何大叔買回的蔦蘿種上吧,我可是一直在等你休息好呢?!?p> 啊,小姐果然最信任的還是她!錦兒激動不已。
“好的,小姐我這就去?!毙⊙绢^放下手中馬尾線,一溜煙跑了出去。
“喂,線還……沒分完呢?!边@個鬼靈精!
沈遲嘆口氣,自己坐在房中將那馬尾線捋的分明,拿布條纏繞。
下午謝大娘會來教授馬尾繡的針法,其實,學不學的會她并不在意,她現在也沒有十分想繡的東西,沒有想要贈予的人。
但謝大娘的繡品,她倒是需要,少女嘴角露出一絲甜美的笑。
…………
第二日申時,沈遲帶著錦兒乘著沈府馬車緩緩駛向城外的思賢樓,今日她穿著一身杏黃色的春衫,如瀑的黑發(fā)只挽了一個簡單的發(fā)髻,插著一枚玉簪,垂下的長發(fā)披散在腦后,襯得一張小臉越發(fā)瑩白精致。
竹影深深,鳥啼不絕,翠色的竹樓外一身白衫的男子早已站立多時。
沈遲在錦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謝啟軒上前施禮。
“幾日不見,沈小姐安好?!?p> “幾日不見,謝公子倒是越發(fā)客氣了?!?p> 二人相視而笑,錦兒撓著腦袋,心里只嘆氣。
謝啟軒向沈遲解釋由他送請柬的緣由,原來那封請柬竟是季老夫子托他相送的。
“季老夫子?想不到思賢樓竟與德文書院有關?!?p> “不,并非是德文書院,聽夫子所言,樓主是他的一位學生,此番托他送信,只是仰慕沈小姐的才學,聽聞……我與小姐相識,才請了夫子從中周旋。”謝啟軒臉色微紅,他也想不到那思賢樓的樓主竟會打聽到這些,他很高興有人把他和沈遲放在一處。
“哦?那你和這位樓主豈不是師出同門了?”
沈遲倒是有些詫異,這位樓主神龍見首不見尾,難道竟是和季老夫子有關?
“不敢,聽夫子說這位樓主學識淵博,頗有才華,但為人灑脫,不為禮教束縛,總是做些離經叛道之事,是以……”謝啟軒斟酌用詞,不知該如何形容才是。
“是以,季老夫子對他亦是又愛又恨,人前從不主動向人坦誠這位學子的由來?!鄙蜻t接過話頭,平靜說道。
謝啟軒點頭,眸中笑意繾綣。
二人并排向竹樓走去,沈遲察覺有一道目光自她下車便粘在她身上,她不動聲色,待離那竹樓近了卻是突然抬首望去——
一張清冷錯愕的面龐愣在竹窗旁。
謝啟軒察覺到沈遲的停頓,順著視線望向那窗邊,只見一個藍影閃過。
“怎么了?”謝啟軒問道。
“無事,許是我看花了眼?!?p> 沈遲輕輕搖頭,拾階而上,謝啟軒疑惑的看向那窗邊,復跟著沈遲向上走去。
竹門大開,屋中交談聲不絕于耳,待二人走進房中,便有人瞧見喊了謝啟軒的名諱。
“啟軒,這里這里!”是德文書院的學子。
沈遲注意到今日的人較比平常還要多了許多,除了德文書院的學子,還有一些年紀大些的文人雅士,他們或是舉著酒杯談論,或是手拿綸扇持書觀看,有人擺了棋盤在一旁對弈,周圍是看熱鬧的學子。
思賢樓倒是邀請了不少的人前來,只是不知今日是為何事。
謝啟軒被同窗學子拉走,觀摩某處的畫卷,沈遲則帶著錦兒朝角落的座位走去。
即是應了邀約前來,若真有事,主人家自會找上前來,沈遲決定以靜制動。
錦兒為她倒了一杯清茶,沈遲巡視四周,卻是未見方才窗口窺探之人,但她直覺向來較常人敏銳,她敢肯定,自她進了這竹樓,那目光便重新回到她身上,而且還多了一人。
竹樓一角的側門中有人掀了簾幕,打開小門而出,那人一身藍衫,姿態(tài)高雅,她徑直向沈遲走來。
沈遲瞇起眼睛,端起手中茶盞,小口啜飲。
“沈小姐,樓主請你一敘?!迸忧謇涞穆曇魝鱽?,她直直站立在沈遲身前,望向沈遲的目光滿是疏離不屑。
“好,勞煩姑娘引路?!鄙蜻t放下手中茶盞,起身示意。
女子轉身,大步向那角門走去,沈遲帶著錦兒緩步跟上。
“咦?那不是季師姐嗎?她怎么會在這里?”
“哪了哪了?我怎么沒看到!”
“……”
身后傳來學子的議論,沈遲卻是挑眉輕笑,果然紅顏知己什么的是最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