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錦衣男子獨自走在這鄉(xiāng)間小路上,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輕撫著路旁的柳樹抽出的新芽,抬頭看著萬里無云的湛藍的天空,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開闊。
他順著這條小路走到了一個私塾門前就聽到里面朗朗的讀書聲。
他輕輕的敲了敲柴門,便有一個一身粗布衣服的少年給他開了門:
“請問您找誰?”
“我找私塾荀先生?!?p> 錦衣男子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
“先生早晨出去,現(xiàn)在還未歸?!?p> “那我能進去等他嗎?”
錦衣男子沒有氣餒溫和的對這個少年說道。
“呃……你找荀先生有事嗎?
先生早晨曾對我說今天不一定會回來的,我怕公子等不到先生,公子如果信得過我,可以留下書信之類的由我轉交也可?!?p> 少年誠懇的說道。
“我今天是專門來看荀先生的,不如讓我等他一等,若是等不到我下次再來如何?”
錦衣男子沒有妥協(xié)堅持說道。
“那就這邊請?!?p> 少年有些猶豫的把這錦衣男子領到了自己所照看的花圃里:
“屋內有蒙童溫習功課,公子若是不嫌棄就在這里等候,您看可以嗎?”
少年有些愧疚,這確實是怠慢了客人,可屋內有蒙童讀書,自己又不是主人,不敢擅自做主帶他去其他房間,只能領他來自己管理的花圃里坐一坐了。
“當然,如此甚好,還可賞花,不錯不錯?!?p> 錦衣男子捕捉到少年的一絲愧疚滿是笑意的又問道:
“你是荀先生的學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韓天元?!?p> “你就是武林大會上面為宸國奪得頭籌的韓天元?”
錦衣男子坐在石凳上,他對眼前的這位少年很是滿意,但還是明知故問道。
“嗯?!?p> 狗蛋兒隱約猜出了眼前這個衣著華貴的男子的身份。
“你為宸國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賞賜嗎?”
男子也不掩飾自己的身份,李胤知道在這座私塾里還是坦誠相見比較聰明。
“沒有?!?p> 狗蛋兒站在石桌前面不再和男子對視低著頭說道。
“功必賞,過必罰,如此才能服眾,眾志成城才能國泰民安。你沒有想要的,寡人也必須要賞你。
所以不如說一說你的愿望,看看寡人能不能滿足?”
錦衣男子語氣柔和。
狗蛋兒認真的想了想還是說道:
“沒有?!庇盅a充道:
“我最開始和荀先生學學問是想能夠有朝一日出仕做官的,那時候是因為想要爭口氣,
后來和荀先生學了一些學問,又有了些經(jīng)歷后便覺得一輩子在村子里生活也不錯,簡簡單單快快樂樂,每天也都充實,這有什么不好?
所以我現(xiàn)在特別知足,也沒什么奢求。”
“你才這么小,難道不想去看看九州大地的廣袤?不想去領略各地的風土人情?不想去看看名山大川,驚濤拍岸?”
錦衣男子似乎陷入了回憶,眼睛望向遠方喃喃的說道:
“我小的時候也特別苦,雖然不是像你這樣生活的艱苦,但每天內心都在受著煎熬,
我的母親沒什么背景也并不得寵,所以我們娘倆總被欺負,但即便境遇艱難,我的母親也沒有放棄希望,這也激勵著我不斷進步。
后來我去了好幾個國家做質子,雖然是做人質,可是走了那么遠的路,看了那么多風景,嘗過了那么多心酸血淚,才知道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你確定你想要的確實是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
狗蛋兒想要回答是,可是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他此時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過與世無爭,背朝黃土面朝天的日子,還是因為自己其實只有這樣的選擇,逃避妥協(xié)后的想法?
見韓天元猶豫,李胤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說道:
“不如問問自己的本心,再去問問你的先生,明天我再過來?!?p> 李胤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仍然低著頭的少年感嘆道:
“荀先生收了個好弟子。”
————————
第二天,李胤依然獨自前來,狗蛋兒依然來開了門,把他請到了花圃中,荀先生依然不在。
“你的先生怎么說?”
李胤好奇的問道。
“先生說讀書人不僅要讀萬卷書,還要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也還不夠,還要閱人無數(shù)。
只有這樣才能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本心,現(xiàn)在的看法會隨著時間和閱歷的積淀而改變,甚至最初極為篤定的想法有時也會徹底顛覆?!?p> “那么你怎么想?”
“我想不太清楚,可能還是因為知道的太少,閱歷太少。所以我想聽從先生的建議,出去走一走看一看?!?p> 這是狗蛋兒認真想了一晚上的結果,李胤昨天的話其實對他來說是很有觸動的。
“需要我?guī)湍阕鍪裁磫???p> 李胤很關心眼前的這個少年,這是他最近最為關注的一個人了,甚至夢里都能夢到他。
“可能得要一個通關文牒之類的身份證明,不過其實我也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走那么遠?!?p> 狗蛋兒沒有獨自出過遠門,他也不太確定自己會有怎么樣的際遇。
“沒問題,這些都不用你操心了,我來處理即可?!?p> 李胤笑的很是開懷。
“荀先生還是不愿意見我?”
狗蛋兒搖了搖頭說:
“我也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意思,先生只是說今天要去見一個朋友,不一定會回來。”
“好,寡人明天再來。”
“王上為何如此執(zhí)著?荀先生不過是窮鄉(xiāng)僻壤里的教書先生,王上日理萬機,何故來此浪費時間?”
狗蛋兒有些疑惑,難道喬大財知道荀先生是救他的那個人了?甚至還告訴了宸國國君?
李胤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的說道:
“荀先生乃當世大儒隱居于此,我身為一國之君竟然現(xiàn)在才知道,宸國怠慢了荀先生,是我的過錯。
不過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荀先生來到我宸國,我就必須親自來此地見一見先生,聽一聽先生的教誨?!?p> 李胤看似鄭重其事的說給眼前的這個少年,目的卻還是想說給根本不愿意見自己的荀先生,他不知道荀先生是否能夠聽到自己所言或者韓天元會不會一字不落的告訴他,但他都要說出來爭取一絲機會見到這位傳說在中土神州很是失意的落魄讀書人。
李胤站起身來向著花圃上空仍是一字一頓的說道:
“先生大才,小小宸國想要請動先生確實是我李胤不自量力,可是我李胤愿舉一國之力興辦學堂,
在這大爭之世里培養(yǎng)出一批一批的棟梁之材為我所用,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盡量能夠做到減少百姓苦厄,不讓他們因戰(zhàn)亂流離失所。
先生畢生所愿難道不是盛世太平?”
鏗鏘有力的話語在空中回響,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李胤有些灰心,不過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對韓天元說道:
“我明天還會來的,荀先生一日不見我,我便放下國事天天來等?!?p> 李胤苦笑一聲又無奈的說道:
“現(xiàn)在也只能用這死纏亂打的方法見一見先生了?!?p> 狗蛋兒恭敬的把李胤送出了門,立馬撒歡兒的跑到后堂看著悠哉悠哉喝著茶的荀先生問道:
“先生先生,明天你還去會朋友不?”
“看心情?!?p> “先生你可真厲害。”
狗蛋兒豎起大拇指,覺得自己可以狐假虎威了,以后自己也是有靠山的人了,瞬間覺得底氣十足,腰板都挺起來了,以后萬一見到喬大財是不是就能高出他半頭了?
“我是我,你是你,少拿我去充大尾巴狼啊。”
荀先生看著神氣十足的狗蛋兒趕緊把他的氣焰壓下去。不過看著被一盆涼水澆到底懨懨的狗蛋兒不忍心的又補充道:
“喬大財那除外。”
狗蛋兒聽完立馬滿血復活,和打了雞血一樣蹦高高,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
狗蛋兒不是因為可以在喬大財面前抬起頭來開心,而是因為荀先生的一時心軟讓狗蛋兒特別有成就感:
“以后咱們就是自己人了?!?p> 狗蛋兒特別江湖氣的拍了拍荀先生的肩膀。
“教你的尊師重道都白教了。”
荀先生故作生氣眼睛里卻滿滿的笑意。
陰郁少年郎如今終于走出了一些陰霾,而暮氣沉沉的夫子先生也迎來了一絲久違的陽光。
總以為一眼就看到頭的日子其實充滿了變數(shù),好的壞的,才讓生活有了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