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是一副為何依依好的模樣,叫何依依心生反感。
甭說這個薄暮望是大哥,不能和她圓房,就說薄秋暉,他已經(jīng)癱了,就更不行了!
他們看著她長大,卻狠心誆她,把她嫁給一個廢人守活寡,當真是好狠的心!
“那為什么非要十八歲結(jié)婚吶?我還想上學(xué),我有同學(xué)讀大學(xué)了……我也想讀大學(xué)。”
她滿臉委屈,像個胖嘟嘟的孩子。
薄老太太笑瞇瞇地摸了摸她的臉蛋:“可你不是分數(shù)不夠么?!?p> 話雖軟綿綿的,卻每一句都在說她的不是。
何依依漸漸寒了心……
自己分數(shù)不夠上個大學(xué),那可以讀個黨校,再不濟讀個中專啊。
明明是薄家突然打電話傳信來江城,催著結(jié)婚,她也不至于這么想不開,十八歲就踏進了婚姻的墳?zāi)埂?p> “行了,剛結(jié)婚的女孩子都是這么胡思亂想的,慢慢就習(xí)慣了,有奶奶在,什么都不用怕。”
薄老太太一雙老眼透過鏡片不動聲色地在女孩臉上打量,模樣還是那個模樣,憨憨胖胖的,怎么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兒?
“嗯,奶奶你最好了。”
何依依笑得沒心沒肺,險些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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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望不知出去做什么,直到晚上才回來。
江城薄家所在的這棟家屬樓,男人并不熟悉,可是昨天剛剛辦了喜事,門上貼著紅雙喜的人家還是很容易辨認。
等到他爬上樓,門邊倚靠著一個胖妞
“等你好久了,怎么才回來。”
她語氣像個孩子,飽含嗔怪。
無端被一個女人管束,他竟討厭不起來,男人自嘲笑笑,臉上一抹醉人的酡紅,“見戰(zhàn)友,你等我做什么?”
“看你是不是在江城迷路了,被人拐跑了?!?p> 何依依輕飄飄的一句玩笑,降低了男人的戒心。
她輕描淡寫地叮囑:“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我沒有跟他們要說法,你也別提了?!?p> 絕對不能被他打草驚蛇!
薄暮望點頭,“你很懂事?!?p> 她是個好女孩!
兩個人在薄家處了兩天,第三天回門見家長。
薄暮望特意拎上大魚大肉兩瓶茅臺兩瓶煙,陪著何依依回娘家。
這個年代,公交車上還有售票員,可是薄暮望一身軍裝免票入座,隨著他的何依依一上來,售票員就堵在她前頭:“買票,兩分……”
“薄暮望,我沒帶錢?!?p> 何依依搜褲子,發(fā)現(xiàn)荷包空空。
早上自己明明放了一個錢袋進來的,里頭有幾百塊吶,準備回家補貼媽媽家用的。
薄暮望轉(zhuǎn)過頭幫她付錢,周圍有乘客小聲議論。
“喲,這是倆口子?。吭趺匆稽c也不般配?。俊?p> “可惜咯,這么好看的男同志,娶了這么胖個媳婦兒!”
“就是……還不如我閨女半個腳趾頭吶!”
“……”
何依依聽得臉熱,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她一個勁兒往前頭擠,想找個角落坐,可是越擠,人家就越嫌棄。
“唉,女同志,你這是干什么,空間就這么大,你這么大個個頭,一擠,我們還活不活啦?”
“就是!”
何依依一聽急了,正要懟回去,薄暮望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走拉住她,“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不坐,就站著!”
何依依扭頭不悅睨著他,用口型對他講:“你自己不坐,我可沒說不坐?!?p> 薄暮望壓低聲音:“站著有利于減肥,何況,你看看這個點兒,都是老頭老太太出門買菜晨練,我們還年輕,應(yīng)該把座位留給需要的老人?!?p> 他說的好有道理,何依依竟無言以對,只得作罷。
公交車走走停停,晃蕩得厲害,何依依叫苦不迭。
她不是啥刁蠻人,只是這幾天都沒吃啥飯,餓得心發(fā)慌,站著腿沒勁。
沒多久,薄暮望就看出她虛,看來……自己白天出去辦事,這個傻丫頭在家絕食吶。
“你扶著我。”
他一只手握住扶手,另外一只手攬住她肩膀,高大的身形愈發(fā)顯得挺拔矯健,如屹立青松。
何依依臉頰發(fā)燙,一只手含蓄地抓住他,腦袋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邊坐著的老太太朝她嘿嘿笑:“女娃,你好福氣啊!”
何依依羞得腦袋一縮,恰好躲進男人胸膛前,薄暮望當她是個小胖妹,索性直著身板一擋,當真作出一副護食的姿態(tài)。
他對她好,是因為她是他弟媳吧?
沒有她,他家里就要顏面掃地,他弟弟那個癱子,也討不到什么像樣人家的老婆了!
躲在他跟前的女孩心下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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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住在一個很破舊的軍區(qū)大院兒里,門前的花圃早就被一些人家開辟出來種了菜,因為是烈士遺孀,分配的房子戶型還湊合,二室二廳加陽臺。
家里沒什么好家具,一套衣柜好像是建國前的老古董,還很結(jié)實吶,只是款式有些舊,那張床只夠睡何依依一個人,孫如梅自個兒不知在哪兒討來的部隊里的鐵架子床,又弄了個單人床。
薄暮望坐在客廳,眼睛從堂前毛澤東的畫像,和旁邊何國平的遺像上掃過,再就落到那張四方桌上,那里擺著一盤沙果,剛洗過,還泛著瀲滟水光。
“咳……媽……”
他叫得渾身不自在,仿佛有火炭在燙咽喉,真不該答應(yīng)老頭子淌這個渾水。
“哎喲,秋暉啊,怎么啦?”
廚房里,打扮得花里胡哨,頭發(fā)梳得油光發(fā)亮的婦人端著一盤青李走出來:“來來來,快吃水果,江城天氣變得快,一熱起來就不知道多熱,你們一路上肯定累壞了。”
薄暮望捻起一顆,沒放進嘴里,只拿在手上:“家里擔心您一個人在江城不習(xí)慣,想把您一起接到春城去,可是依依她不同意?!?p> 何依依一邊吃著青李子,一邊腹誹,哼,果然吶,這就開始當著自己的面,毫不遮掩的演起戲來了。
薄家一家子無恥的東西,他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哎呀,去什么春城呀,我這一輩子都在江城活過來了,想臨老挪窩,那是挪不動了?!?p> 女人將水果放到桌上,抄起一邊的鵝毛小扇,一邊扇,一邊走到何依依跟前,給何依依扇:“我還指望著,秋暉你以后出息了,分配工作能夠調(diào)回江城,讓我多和你們見見,依依她從小沒離開過江城,不知道習(xí)不習(xí)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