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園出來,已經快起更,燕安醉酒,絮絮的說了很多話,無非都是有關錦羅昔日的往事,他清楚的記得錦羅一歲歲一日日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著實讓錦羅吃驚,因為某些事某些話,甚至連錦羅自己都記不得。
雖是夜里,到處都是喜慶的氣氛,沿著通往花園的路,兩廂皆懸掛著大紅的燈籠,逶迤而去,美的如同夢幻。
錦羅不想往棲燕堂去,于是道:“大哥,我該回去了。”
燕安點了下頭:“我送送你?!?p> 錦羅調皮的一笑:“你還是去陪陪公主吧?!?p> 燕安卻道:“她嫁都嫁進來了,不差一天兩天,更不差這一時半會。”
錦羅忽然發(fā)現(xiàn),大哥還是蠻有丈夫氣節(jié)的,欣賞也擔心:“聽說公主正找你呢,這種日子,你還是別冷落了她。”
燕安苦笑著:“你不得已嫁給了卿家小王爺,而我,不得已娶了公主,我們兄妹兩個的命數如此相像?!?p> 錦羅深有同感:“誰說不是呢,所以我才會同大哥最好。”
燕安突然又問:“錦羅你說,若我不是你大哥,你會不會嫁給我?”
怎么又重復這種讓人尷尬的話題?錦羅不假思索道:“不會。”
燕安柔和的目光突然一僵:“為何?”
錦羅道:“因為我已經嫁給卿公度了?!?p> 燕安的臉色稍微緩和:“若你沒嫁給卿公度呢?”
錦羅又回答得非常干脆:“那也不會?!?p> 燕安滿眼失落:“這又是為何?”
錦羅嘿嘿一笑:“因為你是我大哥?!?p> 燕安隨之也笑了:“我的意思,若我不是你大哥呢?”
錦羅道:“我方才已經說了,你不是我大哥我也不會嫁給你,因為我嫁給卿公度了。”
燕安搖搖手:“我想說,如果你沒有嫁給卿公度呢?”
錦羅覺著他好啰嗦:“我沒有嫁給卿公度也不能嫁給你,因為你是我大哥。”
燕安覺著自己徹底給她繞糊涂了,理理思緒,最后道:“假如我不是你大哥,而你也沒有嫁給卿公度呢?”
他想,這回你無處可逃了。
錦羅毫不猶豫的搖頭:“那也不會?!?p> 燕安愣住。
錦羅仔細的說給他聽:“假如你不是我大哥,我們就根本不是一家人,也就根本不認識,你不知我為誰,我亦是不知你為誰,彼此都不知彼此存在于這個人世,又怎么可能會成為夫妻呢?!?p> 這道理,無懈可擊,燕安唯有贊同的點頭:“你說的對。”
然后,意興闌珊的道:“走吧,別讓小王爺等急了。”
這個時辰,知道卿公度會等在前面的敞廳,于是燕安直接將錦羅送到前面,卿公度果然在敞廳內喝茶,但他看上去并不著急,一壁喝茶一壁欣賞墻上那些字畫,錦羅進來時望見他的背影,心道,只懂舞刀弄槍的粗人,看字畫大概只是看個熱鬧。
卿公度已經聽見腳步聲,慢慢回身。
燕安開口道:“小王爺?!?p> 卿公度回他:“駙馬爺?!?p> 燕安忽然感覺,從今而后,自己不必對此人卑躬屈膝了,他是世子,自己還是駙馬呢,即使在名聲上不能蓋過他,至少在地位上沒有輸給他。
招呼過后,卿公度對錦羅道:“該回去了?!?p> 錦羅嗯了聲,再次向燕安辭別,然后同卿公度離開蘇家回了王府。
知道他們會回來,門上的小子正候著,聽外面高聲吆喝說世子世子妃回府,小子們急忙將門打開,然后行禮,恭迎卿公度和錦羅。
一路往后宅走,錦羅還在想著葉纖云,今晚燕安再做新郎,雖然是被逼無奈,總不至于痛不欲生,難過的,該是葉纖云,獨守空房,丈夫卻和別的女人同床共枕,那滋味,錦羅沒嘗試過,但可以想象得到。
見卿公度于她前側悠然邁步,錦羅道:“大姐嫁給了皇上,大哥卻娶了皇上的女兒,這輩分好亂?!?p> 卿公度頭也不回:“你在同我說話嗎?”
錦羅心說,你在這里,哪個奴才敢擅自開口呢,于是道:“是?!?p> 卿公度道:“某朝,有皇帝娶了自己的姑姑,某朝,有皇帝娶了自己姐姐的女兒,某朝,有皇帝娶了兒子的女人,某朝,有皇帝娶了父親的妃子,某朝,有皇帝娶了……”
他羅列了很多有違人倫的例子,最后總結:“你大哥和玉琢公主并非親緣,為何不能嫁娶呢?!?p> 道理上不錯,可錦羅總感覺不舒服,笑了笑:“你們男人,當然都是多多益善?!?p> 已經至垂花門處,有值夜的仆人開了門,卿公度一腳門里一腳門外:“也有那種寧缺毋濫的?!?p> 錦羅問:“比如?”
卿公度終于回頭,沒有回答,神秘一笑,隨即上了抄手游廊。
錦羅便明白他那個寧缺毋濫指的是誰了,他不與自己圓房,夜夜去陪狄鳳鳴,原來本著的就是個寧缺毋濫,在他眼中,狄鳳鳴是不可或缺的,而自己,就是濫……濫竽充數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種羞辱豈能容忍,錦羅氣得鼓著腮幫子,想了想,喊道:“請等等!”
卿公度住了腳步,優(yōu)雅的徐徐回身,淡淡的問:“你在喊我?”
錦羅心說,真是廢話,跟丫鬟仆婦嬤嬤們,我能用上‘請’么,道:“你走錯方向了?!?p> 卿公度微微挑眉,表示不懂。
錦羅故作平靜:“你不是夜夜去陪狄小姐么,你看,時辰不早了?!?p> 一石激起千層浪,旁邊的丫鬟仆婦們果然個個震驚狀,錦羅知道,過不了今晚,宓氏即會知道這件事,也會找卿公度深刻的談一談,說不定還會破口大罵呢,如是那樣,最解氣了。
卿公度似乎曉得她故意如此,突然大步流星奔過來。
錦羅想逃,還是牢牢的站在那里,心說假如你一巴掌打下來,我明日就可以同你和離。
誰知卿公度至她面前卻將她攥成拳頭的手抓住,微微一笑,垂頭,將嘴巴貼近她的耳朵,柔聲道:“今晚,我哪都不去,陪你?!?p> 錦羅完全沒料到他會放此招,臉騰的火燒火燎。
旁邊的丫鬟仆婦們臊得紛紛垂頭。
錦羅忽然感覺,自己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