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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漓傳

冬雨竹憶

鏡漓傳 云瀑 3234 2018-09-27 21:05:25

  凰羽立閣之訓(xùn)只有四字——立命蒼生。此為歷代凰羽中人所背負的使命,浩大蕓生,若出其中,以己之力厚愛天下,也算作是來到人世的回報。

  酒毒一事本就無中生有,空穴來風(fēng)。南齊野心的膨脹,或是垂涎這天下已久,只因師出無名才借此引戰(zhàn)。申卿道能做的就是讓南齊找不到開戰(zhàn)的借口,他不想再次目睹十多年前的慘狀。

  靈拓公主此番算盤已打足,卻不料溫冬這一出,讓此事全成泡影!

  “公子留步!”靈拓公主提著衣擺追來。

  溫冬駐足,一眼回眸先謙虛說道“謝公主手下留情……”

  至于為何說是手下留情,只因方才那壇酒。若剛才申卿道以身試嘗酒水,以戳穿南齊陰謀定是必死無疑,溫冬一眼透過公主的衣袖薄紗早就看到了她手中的毒藥,若申卿道上前試酒,以靈拓公主與那酒的距離,想要在酒中下毒并非難事,但若嘗酒之人換做是自己,結(jié)果或會是另一番吧……

  但溫冬賭對了,她不會對自己下毒。

  靈拓公主一臉的無奈,她的心被溫冬算透了,這樣的人放下生命的理由竟然僅是為了蒼生二字。

  陳靈拓闔眼仰對天幕,嘴角笑意苦澀地說道“不知公子可留下尊姓?!?p>  溫冬的眼眸水霧霧的,似是不知怎樣回絕這份厚愛。班九歌站在溫冬身邊略帶奉勸的語氣說道“人家等著呢,別這時候裝糊涂啊!”

  靈拓公主也算是聰慧,又補充說道“我可答應(yīng)公子十年內(nèi)南齊不再挑起戰(zhàn)事?!?p>  溫冬原來是在等靈拓公主的回復(fù),回復(fù)自己沉默中提出的條件——止戰(zhàn)!

  溫冬一聽靈拓公主的承諾,笑靨如三春燦陽,作揖說道“凰羽孝瑤閣閣主——溫冬?!?p>  “凰羽……溫冬?”靈拓公主的目光在那一刻凝凍,原來所謂清修之人是指這個意思。

  “相公,他日我定前來凰羽拜訪!”這突然改口的稱呼讓溫冬的臉上擠出幾絲不自然。

  “都相公了,小溫子,艷福不淺??!”班九歌推拉著溫冬的寬袖幸災(zāi)樂禍地調(diào)侃道。

  “鏡漓,我們走……”溫冬牽起鏡漓的手,將她抱至馬上,隨后一眼似情深又似冷落地戳來,這番讓人捉摸不定的眼神將靈拓公主的春心勾起。

  “駕!”素衣打馬,似雪飄揚的狐裘錦衣悠然風(fēng)掣。

  “溫閣主,我下次是不是得稱那姐姐師母?”鏡漓扭頭貼著溫冬尖椎的下巴問道。

  “丫頭,你溫閣就是主風(fēng)流債太多了?!卑嗑鸥桉{馬嬉皮笑臉調(diào)侃道。

  溫冬默語,眉梢舒展,面如靜水,絲毫看不出他的意思,只待白馬遠去,他的兩點嘴角才深深下嵌。

  溫冬駕馬朝桐州的冬雨竹林而去,馬蹄聲踩碎泥洼水潭,聞著夕陽暮色中的蟲鳴蛙叫,三人來到這幽辟的竹林中。

  白馬停下,三人于林中的一座小樓前駐足,鏡漓望了望四周深幽夜色,不住依附在溫冬腿旁。

  “溫閣主,這是哪啊?”

  溫冬取出袖間一瓶小巧的瓶子,擰開紅布塞子,將里面似玉瓊瑩流的汁液倒在掌心,朝著黑靜的竹林一把灑去,那漫天如星辰落九天的細碎光點沾在了竹葉上,一股香蜜般的氣味縈繞林間。

  這漆黑的暮色和著林中竹葉蕭瑟,令人不禁顫瑟悚然。那亮晶晶的星子同竹葉在風(fēng)中擺動,如同星漢墜入人間般的奇景,借著點點微光,鏡漓發(fā)現(xiàn)土中有東西冒出,好奇的鏡漓扒開濕濘的黑土,一顆如夜明珠的小光點悠然升起?!拔灮鹣x?”

  溫冬與班九歌欣慰看著這慢慢填滿夜色的螢火蟲,兩人相視一笑。

  “溫閣主,你方才灑的是什么,引來這么多螢火蟲?”鏡漓扒著溫冬的袖口,想翻出剛才那小瓶子。

  溫冬指著漫天流螢說道“此蟲愛食空珠淚所釀成的花蜜,我與班閣主為釀得這一小瓶香蜜,苦守暮雨閣的花海三月之久才摘來一朵釀蜜?!?p>  鏡漓本就是花海之主,但這溫冬口中的空珠淚卻第一次得見,尋不到半點緣由的鏡漓迫切問道“這空城淚我在花海修煉時未曾得見啊?”

  “傻丫頭,這花僅于涼秋之際盛開,花期無常定,故我與你溫閣主才徹夜候著。”班九歌長嘆,這漫天的如仙如畫的景致,不知是他們兩個花了多大心血才換來的。

  “空珠淚,于秋期盛開,珠狀花朵內(nèi)儲著如銀河般的晶藍花汁,悲秋之際百花枯敗,相傳空珠淚匯百花之淚于其花囊中,故能喚醒這護林的天火銀花蟲。”溫冬兩眼裝滿這星火般的燦爛,欣然地綻開笑顏。

  螢火蟲在空中無規(guī)則的飛舞,眼前的竹樓突的亮起火光,屋內(nèi)溫馨的蛋黃色燭火將黑夜的寂寥驅(qū)散。鏡漓害怕地躲在了溫冬身后,指著眼前的樓閣說道“溫閣主,這是怎么回事?”

  竹樓就像是在一瞬間自己蘇醒了,屋內(nèi)的光從內(nèi)而外慢慢亮起,終于屋外掛著的兩盞紙燈也被點起,溫冬和班九歌朝樓閣悠然步去,留得鏡漓畏縮在那不敢踏上前。

  “丫頭,沒事,來吧!”班九歌轉(zhuǎn)身親和地鼓勵鏡漓上前。

  鏡漓咬著牙,一個殘影飛快地鉆到溫冬身旁,雙手緊緊攥牢他的衣服。

  班閣主率先走到吊腳竹樓外的欄桿旁,一手輕輕推開柵欄門。溫冬拉著膽小的鏡漓也跟上前去。

  此樓三面環(huán)林,背面有一條河流穿過,竹樓恰是架在河面之上,涼意從下貫穿整座屋子。

  班閣主將有些年頭的竹門推開,屋內(nèi)帶著雨露的氣味鋪面而來,仿佛身臨春分之時,萬物芬芳雨水香酥。鏡漓一進此屋,就徹底放開了手腳,東竄西闖,一會坐在竹椅上,一會擺弄桌上杯具,一會又步至二樓呼吸靜夜之風(fēng)。

  “溫閣主,這屋子主人是誰???”鏡漓望著全是由竹子制成的屋子問道。

  班九歌捧來一碗新鮮的葡萄,捻來一個便入肚中,一番心滿意足才得意說道“不就在你眼前嘛!”

  “這竹屋是當(dāng)初我與你溫閣主年少時偷閑所筑,已經(jīng)空著有些年頭了……”班閣主一語似未盡,但能從中品出這歲月滄桑,世事易變。

  “嘩啦~”在竹屋背后的河流上飄來一竹筏,那駕筏之人頭戴斗笠,一身土棕的蓑衣,在暮色遮蔽下,認不出那人面容。

  溫冬與班九歌見到此人一霎時撇下鏡漓,恭恭敬敬地前去攙扶此人。老爺子摘下斗笠,一眼兇巴巴地掃來,這叫二人可是不好辦了。那老爺子伸出手,兩指彎曲,一個桄榔栗子依次砸在二人頭上“你們兩個臭小子,幾年了,撇下我老爺子獨自一人在這林中!”

  老爺子眼神一一從二人臉上掃過,當(dāng)落至鏡漓時,鏡漓也以為老爺子要敲她腦袋,雙手死死護著自己的腦殼,老爺子一看鏡漓這番可愛的模樣頓時大笑起來問道“這丫頭是?”

  溫冬拉過鏡漓,一語細言“我閣下弟子?!?p>  “丫頭,你叫什么呀?”老爺子逗著鏡漓問道。

  鏡漓警覺地看了一眼老爺子,隨后又移向溫冬的眼中,溫閣主點了點頭說道“無妨,慕老不是外人……”

  鏡漓這才放心吞吞吐吐道來兩字“鏡……漓……”

  這慕老果然是活了百八十歲的人了,一聽此姓,雙眉吊起,隨后才舒開說道“鏡家的孩子?”

  溫冬和班九歌齊地吱聲應(yīng)到,隨后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鏡漓身上。鏡漓這下傻了,何故大家都拋來這樣的神色?

  “這天下太平權(quán)衡于四大古族,可鏡家已經(jīng)銷聲匿跡多年,這孩子恐是鏡家獨苗了吧!”慕老邊脫去蓑衣,邊走向竹樓,溫冬與班九歌如同侍奉著父輩一樣,一路緊跟在身后。

  班九歌磨著嘴皮子細言道“可不還有個凰羽閣主嘛……”

  慕老眼眸一撇,斥道“難道我不知?”

  老爺子突然悟出了什么事情,聚神定睛于二人面龐上,目光在兩人之間久久打轉(zhuǎn)說道“只不十多年未見,你二人這為何相差如此之大,一人如我個糟老頭子一般,一個依舊颯爽如偏偏少年,嗯?”

  鏡漓看著班閣主那欲言而又止的表情,偷偷在下面藏噎著笑意。班九歌眼刀一刺,鏡漓這才嚴肅了面容。

  “丫頭,你可知鏡家人的使命?”慕老熱絡(luò)夠來鏡漓小手放在掌心中。

  鏡漓雖聽閣主提及過鏡家,但大抵也沒道出個什么,只明白自己族人少之又少,存活于世的寥寥無幾……

  慕老回憶起十五年前的鎩羽之亂說道“十五年前,這幾個孩子應(yīng)凰羽之命下山除暴虐,在北楚境外的一處地方,他們九人親眼目睹了一樁滅族血案……”

  鏡漓的眼神在明顯的抖動,對于她來說那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身世!

  慕老嘆惋搖手作嘆“那便是鏡家……”

  鏡漓的雙眸被這話一瞬掏空了神,原本還嬉笑的鏡漓,這下臉上沒了一點血氣,她緊緊咬著下嘴唇,滿眼的淚珠在眼眶中翻滾。

  十五年前,鏡西瑤附命攜其他八才下山,在途中慘遭北楚軍隊追殺,為尋安身之所,鏡西瑤帶其它八才回到了自己已經(jīng)十多年未歸的鏡家,卻不想前腳剛至鏡家,只剩眼前滿地血水,火海中的鏡家樓閣坍?dāng)?,宗嗣族人全部遇害,一個個臥于血泊中,只從一個僅存一息的族人嘴里聽到模糊的二字“雍……和……”

  “慕老……”溫冬覺得現(xiàn)將此事告知鏡漓未免還不是時候,她僅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孩子,心中的承受力有限,這樣冰冷的事實打擊太過大了。

  “丫頭,天下的運行與衍生由四大古族的先輩所掌,今天下一族已沒落,恐末世將至……”慕老坐在竹椅上一眼遙望彼方河漢。

  鏡家,鏡家,孩子……使命未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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