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玲兒那猖狂樣兒!”離開酒窖巧兒仍是恨恨。
“巧兒姐,”林芷看似不明所以,“玲兒是女孩兒吧?怎么讓她看守酒窖?”
巧兒停下腳步,四下望了望,湊近小聲說道:“你可別說是我說的……”
林芷點(diǎn)頭不迭。
“這也難怪你不知道,你才來韓府幾天???玲兒是咱們大小姐的陪嫁丫頭!”
“陪嫁丫頭?那怎么……”
那怎么會守在酒窖門前,還做那副打扮?
“還不因?yàn)樵蹅兇笮〗恪悄莻€!”
“哪個?”
巧兒幾乎附在林芷的耳朵邊:“望門寡!”
“這……”
“就是定了親沒過門死夫君!”估計是私下議論的多了,巧兒氣都不換的連珠炮說完,看林芷顯出驚訝之色,她居然有點(diǎn)小得意,話匣子也就跟著打開了。
“可咱們家是誰啊?圣上御筆朱批的“酒府”是鬧著玩的?大小姐就算是望門寡,誰說不能再嫁呢,只是名聲不那么好聽罷了……”巧兒畢竟是韓府的丫鬟,見林芷望著自己,忙又補(bǔ)充道。生怕自家的大小姐在她這張“巧嘴”里吃了虧。
“哦,那大小姐再嫁誰了?。俊绷周浦狼蓛哼@話匣子一開就沒有合上的時候,便接著巧兒的話頭問道。
“噓!瞎說什么呢!”巧兒不輕不重的拍了林芷一下,隨手折了朵不知名的紅色小花道:“咱們大小姐也是倔,等去了李家少爺墳前祭奠完,回來就挽了辮子,發(fā)誓終身不嫁?!?p> 終身不嫁啊……
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終身不嫁”這四個字,說不清是不幸,還是幸福。
原本以為放下的,其實(shí)沒有。在記憶深處,還是會不甘,會叫囂。
巧兒見林芷不再追問,又后悔自己嘴快把主子那些事兒告與“外人”。便也有點(diǎn)聊興闌珊,可這一路兩人默默無言卻也浪費(fèi)了她天生的口才,便又岔開話道:“你不會這會子還不記得路吧?”
“嗯?!绷周朴行┌l(fā)悶,這路,好像真是走不到頭了。
“那你是怎么尋水的?”巧兒琢磨這件事也有好幾天了,如今也是不吐不快。
林芷沒想到她突然發(fā)問,愣了愣道:“運(yùn)氣吧……”
那天她憑著昏迷前的直覺指向水源所在,可是這些天,每每想起,連她自己都不能斷定,究竟是芷兒的殘念找到了水源,亦或這不過又是“浣娘”的另一個陰謀。
“運(yùn)氣,”巧兒重復(fù)了一遍,滿眼羨慕,“你運(yùn)氣真好!”
其實(shí),像巧兒這樣沒心沒肺的,或許更快樂一點(diǎn)。
林芷唯有苦笑,好在老夫人的院子也不遠(yuǎn)了。她認(rèn)得院前那兩排青竹。
“行了,你去吧。我先走了。要是找不到咱們院子,就求老夫人讓雀兒送你回來?!鼻蓛簱]揮帕子道。
林芷目送著巧兒離去,又回頭望了望老夫人的院子,剛才不過是為了給那“小廝”解圍,才扯出這么個謊。如今,讓她進(jìn)院求老夫人再派人送她回去,未免太招人嫌了。
怎么辦,反正左右離不開韓府,鼻子底下就是嘴,大不了見人客氣些,迷路開口再問吧!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林芷覺得自己分明按照記憶,走著之前跟著雀兒走過的路,可是走著走著,那些有點(diǎn)印象的景物就都不見了。
走著走著,她居然饑腸轆轆了!
林芷有些羞愧但也很快釋然,畢竟,她還是個正在長身體的小丫頭。
重生后糟心的事兒一件跟著一件,只有這一點(diǎn),讓她有些開心,她還那么年輕,年輕到一切都可以重來,一切,都還有希望。
如此想著,腳步變得輕快,雖是迷路,可心境已然不同,在偌大的韓府反倒生了幾分觀賞流連之意。
“這么沒規(guī)矩,是哪房的丫頭?”
身后,似乎有人行色匆匆。
不會,這么巧吧……
林芷想了想,停下轉(zhuǎn)身笑道:“這位姐姐,我是……”
她怔住了。
眼前是個身量高挑,皮膚黝黑的女子。方額廣頤,修眉朗目,正抱著雙臂正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
女子身后,跟著幾個今天酒窖門前“小廝”打扮的男子,方才林芷聽到的腳步聲應(yīng)是他們這一行人的。
“我是老夫人房里的……”林芷細(xì)聲細(xì)氣的答道。
對,裝柔弱!
面前這女子,說好聽點(diǎn)是巾幗不讓須眉,說直接點(diǎn),真是比她當(dāng)年還飛揚(yáng)跋扈。
林芷只盼著三言兩語敷衍了她,能趕上回去用個午膳。
“哦!你就是!”女子恍然大悟。
尋水有功,寒門孤女,福星……
這幾個詞翻來過去也不過如此,因此那女子話還沒說完,林芷就無奈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就是。”
“你就是那個一頓飯能喝兩碗粥,吃仨饅頭的林芷!”
林芷差點(diǎn)一個白眼厥過去,她知道自己在這韓府名號響亮,可沒想到私底下都被人傳成這樣了……
“走走走,隨我一起去酒窖,我正好有些事情問你?!迸硬挥煞终f,拉著林芷便大步向前走去。
酒窖!
林芷輕輕掙開女子的手,搖了搖頭道:“這位姐姐,我去不了?!?p> “哦?”女子不解的看著林芷。
“不瞞姐姐說,早上我是去過一趟的,可是,看門的小廝說,除非有大夫人的手令……”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走!我比大夫人的手令好使!”女子大笑道,“午膳時辰要過了,咱們可得走快點(diǎn)了!”
原來,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韓府的大小姐——韓紅藥。
總算及時趕到酒窖,而門外的“小廝”玲兒,一看到大小姐,那模樣,就像是花骨朵兒突然綻放了般的,由內(nèi)到外散著喜氣,與早上簡直天差地別。
而林芷,也托大小姐的福,跟著在酒窖旁的飯?zhí)贸陨弦活D飽飯。
飯菜雖沒有前幾日在二夫人那里做的精美,卻也是清淡可口。但林芷端著碗,有點(diǎn)心不在焉。她實(shí)在沒辦法將眼前這個爽朗豪氣的女子,同之前巧兒形容的“癡情怨女”聯(lián)系在一起。
或許,別人的目光并沒有那么重要,所謂的人生,不過是冷暖自知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