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天陰沉沉的。
黑云壓城,似是預(yù)示著今夜絕非良夜。
夜雨在黎明將近時小憩了一下,卻很快醒來。
云低的幾乎觸手可及,壓抑的人喘不過氣。
這樣的決戰(zhàn)前夜,看起來可不是個好兆頭。
書凝已經(jīng)回房去睡了,夜雨也不想叫醒她,但他此刻著實需要找個人說說話。
好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fā)現(xiàn)犀沉在院墻外,沖他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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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三步并做兩步,沖到犀沉面前:“師兄,你怎么過來了?”
“怎么,我連過來都不行了?”犀沉似笑非笑。
“不敢不敢?!币褂昝Φ?,“我只是以為,師兄既然戍守內(nèi)廷,應(yīng)該是沒辦法離開的?!?p> “本來也確實是這樣。”犀沉道,“但是我還是放心不下你,自然也沒人能攔住我?!?p> 夜雨有些感動:“師兄還有什么要叮囑的?”
“魔教中人絕非善與之輩?!毕恋溃澳闳f萬不可因為我,就對他們放松警惕。”
夜雨點了點頭:“陸青陽與黑衣人的死狀,我絕對不會忘記,自然也不會和他們一個下場。”
“還有一點,入夜之后,危機(jī)四伏,一旦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立刻告知我?!毕恋馈?p> “師兄盡管放心?!币褂甑?,“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p> “但是今晚的事情,還有一點讓我很擔(dān)心?!毕羾@了口氣。
“什么事情?”夜雨問道。
“鐘玄月那邊,還是沒有得到什么有力的線索,我怕到時候皇宮遭遇突襲,措手不及,到那時,我可能根本顧不上你?!毕恋馈?p> “師兄有什么想法,盡管吩咐就好。”夜雨道,“我雖然比不上你們,但是和楊軒逸、聞雪庭之輩好歹也有個半斤八兩吧?!?p> 犀沉這才露出一點笑意:“魔教最擅聲東擊西之計,我若是沒有信號,你無論如何不要擅離職守。除了御花園外,東邊的倉庫也可能有人潛入,你要時刻留意那邊是否有人入宮,以及是否有火情?!?p> 夜雨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其他事情就沒什么了。”犀沉道,“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他本來就是隨口一問,萬萬沒想到,夜雨會真的點了點頭。
不過,讓犀沉沒想到的還在后面。
因為夜雨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師兄,我可不可以多帶一個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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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沉震驚的張大了嘴巴,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已經(jīng)是不知道第幾次在夜雨面前做出這種表情。
當(dāng)年即使是魔教,也沒能讓他情緒如此失控,可夜雨好像每次都能突破他的想象。
“你要帶人回去?”犀沉道,“什么人?你知道這是哪兒?”
“是皇宮,我沒有瘋,師兄?!币褂甑吐暤?,“我要帶的人,就在那里面?!?p> 他指了指身后不遠(yuǎn)處的陪芳館,犀沉瞥了一眼那塊牌匾,眉毛便擰成了一個“川”字型。
“那個女孩子還住在這里?”犀沉道。
“她今天才會搬走,皇帝會差人來接她?!币褂甑?。
“你明知道皇帝要臨幸她,還要帶她走?”犀沉道。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回去揍一頓鐘玄月,問問他為什么要把夜雨安排在御花園。
“這個事情我們已經(jīng)聊過,我愿意帶她離開。”夜雨道。
“你知道帶她離開的后果是什么?”犀沉嘆了口氣。
“最不濟(jì),也就是她被逐出門墻,我們兩個亡命天涯而已?!币褂甑馈?p> 犀沉感覺頭很痛,這個小師弟似乎在一夜之間變得不可理喻了。
“我本來以為皇上已經(jīng)夠拎不清了,沒想到你還不如他?!毕恋?,“這個女孩子,除了長得漂亮到底有哪里好?”
“我要是說得出她哪里好,也許就不會做這個決定了?!币褂甑馈?p> “但是你現(xiàn)在寧可丟了出云弟子的身份也要帶她走?”犀沉道。
“人難免會沖動的,這個道理,師兄應(yīng)該比我更明白。”夜雨道。
犀沉不說話了。
他又回想起了那些年,回想起了那個少女的明眸善睞,回想起她的溫柔熱情。
雖然他最后還是離開了那片荒蕪之地,但他從沒有后悔過。
哪怕背上“魔教中人”這個稱號被人唾棄都不后悔,他憑什么指責(zé)夜雨的選擇呢?
“你確定,你是真的喜歡她?”犀沉又問了一次。
夜雨點了點頭:“我很確定?!?p> “所以,你也想帶她走?”犀沉道。
“她想讓我?guī)?,我也愿意帶她清清白白,無憂無慮的過一生?!币褂甑?。
犀沉微微瞇起了眼睛。
“師兄,我需要你幫我?!币褂暧值馈?p> 犀沉凝視著夜雨,似是想從師弟的眼神中找出一絲猶豫,可是,在夜雨的眼中他只看出了一往無前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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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犀沉即將開口時,外面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夜雨打眼張望,只瞧見一隊抬著花轎的太監(jiān)整齊而來。
書凝只是才人,用不得迎娶之禮,但這裝潢精美的花轎,也看得出皇上對她的用心。
夜雨和犀沉情知呆在這里礙事,默契的閃到了暖玉宮后。
這一隊人在陪芳館外停下,為首的太監(jiān)向前幾步,單膝跪地,長聲恭請書凝上轎。
陪芳館的門開了,書凝緩步走出。
她似是一夜沒睡,眼底有淡淡的疲倦之色,但嬌艷的妝容打扮,巧妙的掩飾了這一點。
書凝含笑望著迎她上轎的太監(jiān),行了一禮,兩邊并未過多寒暄,她便上了花轎。
接著,這支花轎隊伍便再次啟程,書凝一路都面帶端莊的微笑,只有在花轎即將鉆進(jìn)長廊時,她忽然回了下頭。
她并未找到夜雨的身影,但夜雨和犀沉都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飽含的無奈與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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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已去遠(yuǎn),芳菲也揉碎。
夜雨長長的嘆了口氣,就地坐了下來。
塵土弄臟了他的長衫,他也絲毫沒有在意。
書凝臨別前的那一眼,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碎了。
“世事涼薄,人心也莫測,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滋味最難受?!毕猎谝贿叺?,“你是這樣覺得嗎?”
“說實話,我不清楚。”夜雨道,“我現(xiàn)在只覺得心里很難過,也很亂?!?p> 犀沉看著夜雨,夜雨也看著犀沉,兩個人一言不發(fā)的對視了好一會兒。
一陣風(fēng)吹過,滿地花瓣翻飛。
“說吧,今天晚上,你需要我怎么幫你?”犀沉笑了笑,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