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都知道如何保持狀態(tài)來面對強敵。清晨時分,出去打探敵情的趙高飛回報,下山的路上那些尸首都不見了,異常的安靜太平,那些下山的江湖人也許真的安全離開了。但眾人并不太在意山下的情況,反正要向上走,山下的事情等下山再說。雪心竹似乎也已走出陰影,與鐵四海有說有笑的并肩而行。風離和蘇名瑜就陪著司馬長生和司空九戈慢慢拖后,他們發(fā)現(xiàn)一夜之間又有些人離開,其中就有天魔教的方晴羅。
蘇名瑜微笑問道:“兩位先生,聽說天狼旗的寒鋒就要來京城了?!?p> 司空九戈微微一笑:“確切的說,是明日就到雁門?!?p> 風離詫異道:“你們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司空九戈傲然道:“若沒有穩(wěn)妥的聯(lián)系方法,誰敢趟天下血這渾水?”說著他補充了一句,“我們和你等不同?!?p> 蘇名瑜不由默然,侯爺雖然發(fā)來消息提醒他們前路危險,但卻對自己的去向只字不提,這樣的做法的確叫人難以接受。
風離拍了拍小蘇的肩膀,淡然道:“上了山頂就會清楚?!倍谘哉勚g,老龍頭已經(jīng)在望了。
在這次天下血開始之前,江湖人都說這次天下血的操辦者——京城武林的各個巨擘,設(shè)計最后的決戰(zhàn)有著獨到的想法。因為去“豐都城”這個山頂只有一個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巨巖突兀仿佛龍首的老龍頭。從山灣到老龍頭是由一座鐵索橋連著的,鐵索共有七道,都如鴨卵粗細,鐵索上鋪有石板,整座索橋長達十丈,橋下是萬丈深淵,水流湍急深不見底。這里似乎是一人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地方,若有人選擇在此作最后決戰(zhàn),那實在是一場浩劫。
當眾人來到鐵索橋前時,橋上有一個白衣少女亭亭而立,嬌媚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冷笑,細長的眼眸中映射著神秘的光芒。萬丈深淵、鐵索浮橋、白衣美女與青山白云一起構(gòu)成一種詭異的氣氛。
然則吸引鐵四海等人目光的既不是這奇特的景物,也不是那女子艷麗的姿容,而是那女子纖纖細腰間的一口暗紅色短刀,刀鞘上很耀眼的閃爍著七顆明珠,就似空中的北斗。
九華羽士顫聲道:“神刀堂的刀年珩完了?!?p> 蘇名瑜皺眉道:“刀年珩是誰?”
司馬長生沉聲道:“西南神刀堂的第三號人物,北斗刀君刀年珩?!?p> 鐵四海冷聲道:“我們不是神刀堂?!?p> 正說話間,那個白衣女子如幽靈一般飄浮起來,向后飛退轉(zhuǎn)瞬不見,只留下鐵索橋前不明所以的眾人。
鐵四??粗l(fā)愣的眾人,怒道:“過橋啊,發(fā)什么呆?”
說著帶著秦戈盟的眾人往前就走。卻見汪銘把劍一橫,冷冷道:“且慢?!?p> 鐵四海眼中寒光一閃,沉聲道:“你要如何?”
汪銘冷笑道:“你們秦戈盟走的太快了,這座橋頂多能容兩人并肩,此地卻有至少三方的力量,怎么能容許你們先通過此橋?”
司馬長生微笑道:“那么你們天涯會的意思呢?”
汪銘怒道:“總之,你們先走不行!”說著他望向雪心竹。
雪心竹緩緩道:“神刀堂的刀年珩我和他交過手,我自問沒有十分把握能擊敗他。我相信是有內(nèi)奸,否則神刀堂不可能不堪一擊?!闭f著他停頓了一下,眼睛望向鐵索下的深澗,冷冷地道:“而我無法相信眾位?!?p> 蘇名瑜輕咳了聲,走到鐵四海和雪心竹中間,笑道:“休息了一個晚上,二位很精神是不是?居然在這里吵架?你們?nèi)绻麍猿肿约旱南敕?,何不聽我一言??p> 司空九戈道:“請說?!?p> 蘇名瑜道:“鐵老大和雪老大并肩先走,其他人打亂了過橋。而受傷的人走在最后,各方的人都有傷員,就和我這個重傷者走在最后吧。如何?”
鐵四海道:“若是敵人從后面殺到,有傷的人如何抵擋?”
蘇名瑜懶懶一笑道:“那只有老天保佑了,向前尚無法估計,何況身后?!?p> 雪心竹道:“那好,就這么決定!”于是他昂然向鐵索橋走去,鐵四海不敢怠慢和他并排向前,中間那些人爭先恐后的往前走。風離輕推了一把趙高飛讓他緊跟雪心竹,扭頭對著蘇名瑜一笑,緩緩走在司空九戈、端木飛羽以及蘇名瑜這三個傷者的前面。
三步兩步眾人都已走上索橋,十丈的距離并不長,很快雪心竹和鐵四海就過了索橋的中段,氣氛變得異常的緊張,誰都知道會有變數(shù),卻都不知變數(shù)將會從何而來。
雪心竹陡然加速向索橋盡頭飛掠,鐵四海一聲冷笑呼的一掌拍出,但他方探出手掌就覺一股森冷的劍氣掠向自己腰際。鐵四海身子一沉換過身位,雙掌平推擊向身后的拔劍的汪銘。
汪銘眼中現(xiàn)出一絲異彩,突然劍交左手刺向身后的劍狂,右手揮拳迎下鐵四海的雙掌?!爱敚 遍L劍在劍狂面前斷為兩截,汪銘借著鐵四海的掌力迎風而起,嗖的一下竟然掠到了雪心竹的前頭。
鐵四海被人接下雙掌,大怒吼道:“你不是汪銘!”揮舞鑌鐵虎爪猛追過去。
背后劍狂高叫道:“海哥小心!此人棘手!”
緊跟在后的眾人此時如何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全力向橋的盡頭沖刺,然而就在此時,橋斷了!鐵索橋連在山灣的那頭居然斷了!
橋斷之時鐵四海和劍狂已第一時間登上老龍頭,他們背后的是九華羽士和飛虹聶載清等數(shù)人。沒有踏上實地的是司馬長生和他身后的風離等人,司馬長生一聲驚呼在半空中換不過氣來,身子一沉往下落去……
司馬長生正在絕望之時,就覺背后一股大力傳來,原來是風離一個魚躍將司馬長生托了起來,司馬長生的左手大袖之中刷的飛出一支長鞭,啪的勾住橋上的鐵索,右手大袖中甩出長鞭攬住了風離的腰際,大吼道:“抓住九戈!”
風離應(yīng)了一聲,手中的長刀向后遞去……
落在最后面的是蘇名瑜、端木飛羽、司空九戈三人。索橋從后斷開,他們踏著散架的鐵索凌空飛奔,然畢竟不曾生有雙翅,兼之身上都有傷,先后下落。
千鈞一發(fā)之際,蘇名瑜一把抓住風離送上來的長刀,死死抓住刀鞘不放,另伸出大手一把先后抓去,正抓住端木飛羽的胳膊,小蘇大叫道:“抓住九戈!”端木飛羽一咬嘴唇,一把拉住司空九戈衣袍……
司馬長生、風離等五人吊在斷裂的索橋之上,五人連成一串在猛烈山風中搖弋。若在平時這些人只要得到一刻的喘息,立刻能脫離險境,但此刻處于最下方的三人由于身體虛弱連自身的平衡都無法掌握,只能在半空中不停的搖擺。風離大吼道:“不要動,大家穩(wěn)住,穩(wěn)住了就能上去!”
與此同時老龍頭山崖兩側(cè)出現(xiàn)了兩隊弓弩手,齊刷刷的高舉硬弩對準山崖邊上的鐵四海等人。鐵四海等人不敢輕舉妄動,停止了對假汪銘的追擊。
那“汪銘”見鐵四海不追,停住身形回首一笑,摘下面具,扯下黑色的外衣,露出一身青衫和異常清秀的面容,不再掩飾自己的身份。
“席卷天下?”鐵四海倒吸一口冷氣道。
那青衫儒生微微一笑道:“正是席宇!”
雪心竹冷冷看了席宇一眼,無言地向后山走去。
席宇毫不在意地微笑看著鐵四海等人,笑道:“鐵兄還不束手,更待何時?”
鐵四海環(huán)顧周圍的敵人,再看看自己身邊這些江湖豪雄,大聲道:“我說席公子,你們天涯會公然破壞‘天下血’的規(guī)矩,你該知道后果?!?p> 席宇啞然失笑道:“天下血只是為決定天下強權(quán),既然我天涯會已可傲視天下還有什么好遵守的?這種死板的老規(guī)矩早就該廢除了!”
趙高飛怒道:“你那么囂張何嘗是因為天涯會的實力,還不是借了大明內(nèi)鬼的力量。”
席宇皺眉道:“太子本為龍種,天涯會輔佐太子天經(jīng)地義,這位兄弟何出此言?今胡人北面叩邊,太子欲興兵北伐,奈何中原武林四分五裂,無法統(tǒng)一調(diào)度。因此我天涯會出面希望能借‘天下血’招募天下豪杰。不知道秦戈盟以為如何?”
鐵四海道:“秦戈盟數(shù)十年來一直與大漠七國交戰(zhàn),若你真有誠意,何用如此?若我等不服天涯會,你又待如何?”
席宇掃視了一下四周的弩手,再看看四散而立的鐵四海、趙高飛、九華羽士等人,仰天大笑道:“四海兄!亙古以來,稱霸天下者誰不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鐵四海和劍狂互換眼色,用唇語交換意見,鐵四海道:“何去何從?”
劍狂道:“決一死戰(zhàn)!”鐵四海搖了搖頭,向緊靠山崖的司馬長生望去。
席宇把目光投向秦戈盟周圍的眾人,微笑著看著九華羽士等人,朗聲道:“能到此地的都是豪杰中的豪杰,若是眾位有心加入,天涯會將行上賓之禮。”
但是他的話換來的卻是全場的沉默,席宇也不著急,四平八穩(wěn)地踱著方步,靜靜看著面前的眾人。
而鐵四海和劍狂眼角掃過司馬長生兩鬢的汗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想出辦法才好。司馬長生面色已顯蒼白,汗水滴滴嗒嗒而下,落在風離的額頭上,風離低頭望向下方的蘇名瑜,發(fā)現(xiàn)小蘇緊鎖雙眉似乎下了什么決定。
風離咧嘴一笑道:“我不會松手的,你也不要亂來,我們能上去?!?p> 蘇名瑜低頭看了看深不見底山澗,苦笑道:“下去不一定會死。”
司空九戈的聲音從最底下傳來:“不一定死?至少摔殘你!你們兩個少出餿主意?!?p> 蘇名瑜哈哈一笑,低頭看去,卻見司空九戈面色鐵青的抓著自己的衣袍,整個重量都在端木飛羽的手中。而端木飛羽呢?一直沉默不語,此刻此地最尷尬的是她,最無助的也是她。
此時老龍頭上跑下一白面少年,在席宇耳邊幾句后,席宇眼中掠過一陣陰影,冷冷一笑大聲道:“既然各位不接受席宇的好意,那么弓弩手準備!”
鐵四海冷冷注視著在朝陽下爍爍放光的的箭矢,劍狂和趙高飛等人分立兩側(cè)。而山路兩旁的弓弩則已經(jīng)完全張開……千辛萬苦沖到老龍頭的眾人,不自覺的一步步向身后的山崖退去。
“嘭!”弓弦聲響,前方第一排弩手放箭而出。鐵四海猛摘下背后的披風,嘩啦抖開成一舉傘狀,大吼一聲道:“跳!”秦戈盟眾人在他一聲令下全部向山澗越去……司徒斐和九華羽士等人毫不猶豫的跟著跳下。而崖下眾人,除了崖邊的司馬長生外根本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就見一道道人影飛射而下。
蘇名瑜嘆了口氣道:“我以為他們有什么更好的辦法,最后還不是要跳?”
風離叫道:“司馬先生,下面有路?”
司馬長生慨然一笑道:“搏一下而已,總比上去受氣好。”說著大吼道,“弟兄們!聽天由命了!”長鞭一放順著山崖飛速下墜,直落深淵……
風離大叫道:“小瑜保重!”但他的話聲頃刻間隨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