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果兒順手拿過書案上的戒尺,在吳逸頭上劃著圈,道:“所以說呢,男子成年了,結(jié)發(fā)束綸,就不要光想著娶老婆,那是小女子的心思,還要想著忠君報國才好哦……”
張果兒的話雖是調(diào)皮,卻暗指吳逸對裴桐心的愛慕之心。裴桐心聰慧,對于先生的示好,從來都是只接招不還招,不露聲色,故此,別的學生也未察覺吳逸的心思。此刻,突然被張果兒點到,看到張果兒不時瞟過來的嘲弄的飛眼,羞得滿臉通紅。
“先生,果兒這一題是不是也算過了呀?”長壽問。
“嗯……算是吧?!?p> 耶!長寧長壽的巴巴掌拍起來。
謝蘭香在一旁邊聽得目瞪口呆。在她看來,裴桐心便已然了不得了,沒想到這個一副窮酸相的偽劣公主,竟然一口氣講出來的,貌似比裴桐心平日里講的還高大上,也不禁鼓起掌來。
汪若蕓見狀,捏著絹帕拍了兩拍,便悻悻地低頭喝起茶來。
那吳逸沒想到,這個張果兒看起來一臉豬相卻心中明亮,只恨自己出題太淺。
不急,三番五次么,還有一種類型,兩次機會……
吳逸故作輕松了笑了笑,將扇子在手心敲了敲,道:“第三題么,便來個頂真對吧!”
“頂真對?”裴桐心驚呼起來?!跋壬?,那怎么可以?!”
“三種類型五道題,我才只考了兩種類型三道題,還有一種類型兩道題沒考,如何不可以?”吳逸笑道。
“可是……樂安她們才來……”
“什么叫頂真對?”
“頂什么……”
堂上的小姐丫頭們個個面面相覷。連站在一旁的青梅都暗暗著急,看看樂安和吳逸,又看看小姐,期待裴桐心快快為張果兒說情。
“先生好學問,如何與一才入學的稚子起勁……你答應了要寬泛一些的……”
吳逸想了想,裴桐心說得不無道理。這個樂安么,前三題不過是瞎貓逮到死耗子,湊了巧,我如何便怕起他來?
“好吧,那就……考個五字對!”吳逸改口道。
“就三個字的吧?”
“誒,”吳逸側(cè)頭斜視道,“學詩呢,三個字如何成詩?至少要五個字不是?桐心小姐,放心,樂安公主如此聰慧,為師是難不到她的。是么,樂安公主?”吳逸最后的樂安公主四字說得極慢,揶揄之意躍然臉上。
張果兒拱手道:“感謝先生垂憐?!?p> 都五字對了,還垂憐……
等著吧,等會兒你才知道,何為捶,何為憐……
那戒尺還從未打過女學生,今日便讓它開開戒……
“那我便出題了?”
“先生請?!?p> “登樓望南北?!?p> 這個對兒么,是不算太難。裴桐心心懷感激地看了看吳逸,吳逸的目光也正好飛過來。他的眉毛挑了一下,仿佛在說:可是看你的面子哦……
裴桐心嫣然一笑,便聽見自己的心咚咚咚起來。
突然,她的心又縮了起來。這題也不簡單啊,后面的南北二字,只能對西東二字,而對什么樣的內(nèi)容才能將西東二字用上呢……慢著,還有一梗……南北在此處,指的是樓下的一片大好風光,而西東二字也是這個意思,同樣的意思算不算順風對呢……是不是俗了點兒……吳先生認不認呢……
“走路吃東西?!睆埞麅捍筮诌值刈叩街v臺另一側(cè),從書案上,先生的零食籃子里,抓起一顆糖,扔進嘴里。
吳逸心中一驚。
長寧急忙喊道:“你吃什么東西,對不上可要挨打呢……”
“我就是在對對子呀!”張果兒對裴桐心聳了聳鼻,嘴巴大嚼。
“走路吃東西?”汪若蕓念道?!斑@也算對子么?這分明就是平日里說的話嘛……”
裴桐心擊掌道:“好對!”她回頭對吳逸道:“先生,所謂雅俗一家親,俗到極致便是大雅,登樓望南北,領略大好風光,是一種情趣,走路吃東西,又何嘗不是一種百姓日常?這一雅一俗,真有意思呢!”
吳逸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呀,先生?”
“呃……算是吧……”
耶!裴桐心轉(zhuǎn)過身,拉住長寧的手,歡喜道:“我就說樂安行的嘛……她好厲害哦……”
長壽狐疑道:“她定然是偷看了父王的書……”但看著吳逸黑著臉的模樣,她又對臺上的張果兒喊道:“果兒,我不告你!”
“真沒想到,這個樂安還有兩下子啊……”謝蘭香也被裴桐心她們的情緒感染了,情不自禁對就近的汪若蕓說道。
“哼哼……”汪若蕓舉起手中絹帕,假裝拭蚊蠅,拼命掩飾心中的妒忌。
吳逸頭一偏,將垂到肩頭的頭巾甩到腦后,齒間蹦出三個字:“頂-真-對?!?p> 嗯?
“接下來,最后一題,頂真對?!眳且堇潇o道。他的內(nèi)心,怒悔交加。
人說紅顏禍水,果不其然。適才如若不是裴桐心從中說情,如何至于考到第五題來……早把這個小竹竿撂倒了!堂堂裴家族學主教,三歲開始識字,十八歲中秀才,如今一邊教書,一邊備試應考,竟然連考四題,考不住一個新生學子,二十年寒窗真是白熬了……恨只恨自己心太軟……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
“先生……”
“不許說情!”吳逸轉(zhuǎn)過身,卻見說話的是汪若蕓。
“你也不許說情!”
“我哪里敢說情吶!”汪若蕓看了看興奮得小臉通紅的裴桐心,心中暗暗妒忌著她的花容月貌。這個女孩子也太幸運了,家世好,模樣俊,喜歡她的人也多……如何我便連她的一半也趕不上……
“我又不是嫡親的小姐,可以隨意與不相干的人求情……”汪若蕓的話里滿含著酸勁兒和敵意。
裴桐心皺了皺眉。
看著裴桐心不開心的樣子,汪若蕓心中略略釋懷些。
“我是說,先生如此有才華,何不出個更有意思的題,讓我們都開開眼啊……”
原來她是巴不得把事情搞大!
“小姐……”紅兒喊道。
“主子說話,哪有婢子插嘴的!”汪若蕓喝道。她知道,紅兒是在提醒她,莫與裴桐心為敵。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人心哪能事事隨理?心中那個氣,如同發(fā)大酵一般,咕嘟咕嘟往外冒泡,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