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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魚北上歸冥為鯤

第八十五回:瘋子

游魚北上歸冥為鯤 懿兒 2285 2019-04-12 08:00:07

  原先昭軍就自己造過一部分火器,是以那一群鐵匠原本就是昭軍里用慣了的,因著造威遠(yuǎn)炮任務(wù)重,又在鞏昌城內(nèi)召了許多鐵匠,一眾鐵匠又開始了被燕齊諧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鞏昌城內(nèi)原本就有些崇敬昭軍的,好些個(gè)少年郎都想往昭軍里頭進(jìn),就先被燕齊諧抓做了苦力,只說連這點(diǎn)苦都受不了,以后軍中苦更多,又如何過得下去云云,眾少年原本叫苦不迭,聽聞這話都不敢吭聲了。

  城內(nèi)還有些百姓不知是有甚么目的還是真的“忠君愛國”,有幾起聚眾鬧事的,被陸冥之當(dāng)即抓了殺雞儆猴。余下百姓要么是被震懾了,要么就是覺得管他朝廷姓誰,我日子照樣過,自然也就相安無事了一陣子。

  鞏昌城相較別處,無疑是個(gè)好的安定處所,況且這燕齊諧忙著造炮,一時(shí)間用了許多人手,這些日子便不再出城和盧道升他們作戰(zhàn),只憑著鞏昌堅(jiān)城高門,守在里面自謀發(fā)展。

  燕齊諧這幾日基本癲狂狀態(tài),晚上也不怎么睡覺,抱著幾壇酒大炮跟前一坐就是一宿,邊喝邊折騰,一晚上能喝個(gè)十壇八壇,嚇得陸冥之也是覺也不敢睡,天天扯著顏初去看小五那廝有沒有事兒。

  一日燕齊諧不知是遇上了甚么困境,正發(fā)著瘋,雙目通紅胡子拉碴,頭發(fā)亂蓬蓬的也不梳,一副至死方休的模樣。

  陸冥之剛看完他,就有盧道升的兵在下頭罵城門,陸冥之心里厭煩,只罵一句:又他娘的來了。

  現(xiàn)在陸冥之他們不出去打,盧道升他們又打不進(jìn)來,跟知了似的,隔三差五過來罵,罵完了攻城,打一會兒就跑,不斷騷擾,弄得人煩躁不已。

  陸冥之正要上城頭督戰(zhàn),又看了一眼忙著發(fā)瘋的燕齊諧,當(dāng)即把這家伙和他寶貝兒子威遠(yuǎn)炮拉上了城頭。

  燕齊諧親自塞炮點(diǎn)火,一連發(fā)了無數(shù)炮,底下的小股士兵莫名其妙,今日怎的這般大的陣仗?

  沒堅(jiān)持一會兒就落荒而逃。

  燕齊諧又補(bǔ)了一炮,然后呆呆扒在城頭看底下的殘兵。

  陸冥之沖著他大喊大叫了半天也無甚反應(yīng)。

  終于,燕齊諧回過頭來,看著陸冥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了一陣……

  緊接著就直挺挺地躺倒了。

  陸冥之駭?shù)脦缀跆饋恚鹧帻R諧就往城下跑。

  邊跑邊喊:“快叫子始先生?!?p>  這般大的陣仗,不僅顏初來了,寧翊宸寧翊寰自然也是跟著來了。

  一路小跑過來的寧翊寰差點(diǎn)兒一跟頭栽倒。

  顏初摸了一陣脈,又看了看旁的,臉上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奇異。

  眾人覺得心臟都快停跳了。

  顏初:“他睡著了,而且睡的有點(diǎn)兒死。”

  原本一臉凝重的陸冥之:“……”

  原本眉頭緊鎖的寧翊宸:“……”

  剛剛還泫然欲泣的寧翊寰:“我去他個(gè)兔崽子,把我嚇成甚么樣了。”

  顏初嘆道:“他這也不必喝安神藥了,讓他睡罷,看睡到后日能不能醒來?!?p>  等到燕齊諧醒來,迷迷蒙蒙睜開眼睛,就見是陸冥之坐在他床沿,道:“還真給我面子,我一來就醒了?!?p>  燕齊諧揉揉眼睛,問道:“這是已經(jīng)夜里了?”

  陸冥之哼了兩聲:“何止已經(jīng)夜里了,這是第三日夜里了。你家小寰子可要瘋了?!?p>  燕齊諧眼睛一亮:“她著急了?好的很好的很?!?p>  陸冥之黑著臉:“好甚么好,你再這么不眠不休下去,身子還要不要了。我都怕你那么一下倒下去就起不來了。”

  燕齊諧不回他的話,轉(zhuǎn)而問道:“你看我那新兒子如何?!?p>  陸冥之道:“很好。那群知了應(yīng)聲而散?!?p>  燕齊諧眼睛亮晶晶的,笑道:“我覺著差不多了,那四門炮,型號不大一樣,但都還不錯,可以生產(chǎn)了?!?p>  說罷跳下床,扯過靴子來穿,邊穿邊道:“我去找王二錘和關(guān)五四去?!?p>  這是昭軍中最得用的兩個(gè)鐵匠。

  陸冥之扯住燕齊諧怒道:“你可趕緊回來,你是睡飽了,人家兩個(gè)不睡覺嗎,你打算把所有人全都弄得跟你一樣,大半夜的不眠不休然后驟然癱倒,再睡個(gè)兩三日?”

  燕齊諧道:“那……行罷。我不找他二人了,我出去走走?!?p>  這兩日怕這家伙出甚么事,是以他實(shí)際上是睡在顏初那兒的,顏初把自己的床讓給他了,自己歪在隔間兒里的軟榻上,這會兒顏初已然睡了,正囈語著。

  燕齊諧輕手輕腳溜過顏初,順帶著拽上了陸冥之。

  他二人走到院里,月色明朗,水光一般傾瀉下來,燕齊諧笑道:“真好?!?p>  此時(shí)已經(jīng)開春了,開了一叢一叢的桃花,淺粉的桃花瓣在月光下近乎透亮,站在院里,就能聞見香味了。

  陸冥之看向燕齊諧,問道:“好甚么?!?p>  燕齊諧道:“你不知,我幼時(shí)常常夜里溜出來玩,那時(shí)宣平春日開梨花,我就上樹去,摘那花下來,往嘴里吃,甜絲絲的,現(xiàn)下看這反倒想上樹了。”

  他轉(zhuǎn)頭問陸冥之:“你可曾晚上出來過?”

  陸冥之心道,夜里出來是出來,不過不是溜出來玩的。

  他生的過于秀美,又是家中幼子,年紀(jì)小,被父親帶去軍營校場時(shí),兵士們口中是喚著“四爺”,心里卻是瞧不起的。

  他瞧著太像個(gè)姑娘了。

  他不服。

  是以,夜里自然是要出去的,站在自己院兒里,偷了大哥的槍來,一晚一晚的挑槍花,刺、戳、晃、挑,一晚下來,大汗淋漓。

  他大哥陸冠之那柄槍,喚作破月。

  他當(dāng)時(shí)還沒槍桿高。

  眾人皆說他是幺子,既無需襲爵也無需掙功名,只靠著蔭封就可安穩(wěn)過一輩子了。

  偏他不愿意。

  陸家兒郎皆生的俊俏,他三個(gè)哥哥肖父,英挺俊朗,只他肖母,清秀得不像個(gè)男子,連他父親都想把他當(dāng)個(gè)姑娘養(yǎng)。

  他怎愿意。

  他大哥長他十幾歲,家中其余兄弟皆是父親親自教的陸家槍法,只他是大哥教的。

  他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日日自己努力。

  直到有一天,他在校場上一槍挑翻了大他四歲的三哥哥,他才見他父親對他笑了笑。

  “小四不錯。”

  只這一句,他念了數(shù)年。

  自此更是憋了一口氣,爭強(qiáng)好勝,事事都想比過他幾個(gè)哥哥去。

  又一日校場武演,他被二哥逗了他兩句,喊他四妹妹,適逢他要上場試射。

  他氣的七竅生煙,丟了自己的弓,抓起他大哥的八力大弓開弓就射。

  正中靶心。

  場上皆是歡呼,只他自己疼的面色發(fā)白,他把自己給拉脫臼了。

  那年陸冥之十二歲,燕齊諧就在場下,替他賣酒的父親做伙計(jì),滿場竄著倒酒。

  看陸冥之額頭上冷汗直冒,死死咬著嘴,燕齊諧挑眉一笑,不做聲兒了。

  只是過了七八年,怎的卻覺得恍若隔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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