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明日是今日,這是一句廢話,然而廢話往往都是正確的。正是因其世人皆知的正確性,廢話才會成為廢話。
昨天下午雍州下了一場很大的雨,陳恬侯爺?shù)耐菰偈?,也盛不過老天爺,只好看著大雨在自家后宅盡情地下著。正是因為這場秋雨,雍州的氣溫有些低了。
陳無疾一覺睡醒,伸了個放肆的懶腰,揉了揉依舊有些腫痛的手腕,穿好衣服,從床上直接跳了下去。
隨意地扒了幾口早飯,他就來到了那棵榕樹下。
上午一向是陳無疾的自由時間,姐姐不會陪他練功,所以樹蔭之下只有他一個人。
陳無疾一直是一個懶得不能再懶的人,今天他竟然主動訓練,看得出來,他是和筷子較上了勁。
鐵制的筷子高高揚起,然后猛地落下,砍在黃褐色的樹皮上,留下一個不太明顯的灰色印記。
開門就碰釘子,陳無疾的心情自然不能好到哪里去。
陳無疾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的第幾次失敗了,也許是第一萬次,也許是第兩萬次。昨天短短一下午,他的右手虎口處就磨出了繭子,然而他卻沒有成功過。
一次也沒有。
作為曾經的大學生,陳無疾和這個世界上只讀過四書五經的人相比,思維總有些不同。他也曾從物理的角度分析過自己失敗的原因,然而前世的他畢竟是個文科生,在物理課上光顧著背單詞來著,分析來分析去,卻只得出個粗略的結論。
決定成功與否的原因有很多,出手的力道、角度、方向,甚至當時的風度,每一項都需要陳無疾考慮。
陳無疾不禁想起了前世那些電視劇中刻苦訓練殺敵本領的狙擊手,心說自己的遭遇似乎和他們有一拼。
練了一下午,他也明白了姐姐的意圖。殺人終究是個講求準確度的技術活,要是你對著敵人脖子狠狠看去,結果一刀扎人家腳面上了,得,您老人家趁早回家抱孩子吧,還能撿條小命。
陳無疾知道自己過不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所以只好努力砍樹。
繞著榕樹走了幾圈,同時甩了甩依舊有些疼痛的右手,陳無疾猛地出手,力求一擊中的。
然而,又偏了,偏了大約兩毫米。
兩毫米不是一個大差距,甚至可以說沒有差距,但陳無疾還是不滿意,姐姐一葉殺人的風采給他留下的影響太過深刻了。
風吹了過來,吹到陳無疾臉上,稍有寒意。陳無疾真氣運到右手,稍稍緩解疼痛,然后再次出手,向著剛剛留下的灰白色印記砍去。
中!
陳無疾揉了揉眼睛,對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在確認自己不是看花眼后,他高興地跳了起來。
“啊!”陳無疾興奮地大喊。
不遠處的下人們,看見少爺這副瘋狂模樣,心說自家少爺還真是有趣,遭遇暗殺像個沒事人一樣,卻被榕樹這個死物弄得又蹦又跳。
遠方忽然傳來幾聲狗叫,似乎是對陳無疾喊叫的回應。
陳無疾不是一個得意忘形的人,馬上又恢復了平靜。他心中也清楚,自己剛剛的成功有幾分運氣的元素。
只見他右手持筷,運筷如風,眼神如電,再次狠狠地向樹上的某一點砍出。
又中!
陳無疾難抑心中的激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心中清楚,自己終于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向他走來。陳無疾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父親,山北侯陳恬。
陳侯爺今天穿得很普通,身披一件黑色長袍,腳踩一雙鹿皮靴,不想個官員,反而像個家境不錯的學子。
然而,他頭上的官帽卻暴露了他的身份。
看著老爹有些不太搭調的裝扮,陳無疾從地上爬起,一邊拍打著褲子上的灰土,一邊輕聲笑著。
陳恬侯爺沒有任何停留,直接走到兒子,輕聲問道:“練得怎么樣了?”
“不錯?!标悷o疾也不謙虛,直接說道。
陳恬踢了踢腳下的土,向周圍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幾個腦力不太靈光、眼神不太好使的下人,知道機會還沒到,也不心急,繼續(xù)說道:“你還真是個天才,我記得你姐姐當初練這一手,足足練了半個月。你可倒好,一個下午就成了?!?p> 陳無疾一驚,說道:“姐姐也練過?”
“當然了?!?p> 陳無疾一笑,心說自己這個問題有些多余了。這個世界哪有什么天才,孫猴子不也是求師問道之后,才成就了齊天大圣的威名。
雖然不知道父親一反常態(tài)來找自己究竟是做什么,但看見父親悠閑的樣子,陳無疾也不著急,父子兩人在樹下有一塔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父親,姐姐小時候有沒有什么糗事?。俊标悷o疾一臉壞笑。
然后,陳恬搖頭晃腦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只好一臉歉意地答道:“你姐姐出生了,我那個不長命的妻子也死了。一時間,我的心思全放在亡妻身上了,你姐姐算是奶媽帶大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說來說去,我也有些對不起你姐姐?!闭勂鹜銎?,陳恬眼角竟然濕潤了一些。
看此情景,陳無疾連忙扯開了話題,說道:“姐姐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小時候可沒有丟過人?!?p> 陳恬一笑,說道:“還小時候呢?你現(xiàn)在也不大啊。不過確實,你從小就特別懂事,晚上不哭,白天不吵,活像個小大人?!?p> 陳無疾又是一笑,心說那是,也不看看你兒子是誰,你兒子可是幼兒園大班里智商最高的那個啊。
“別人小的時候,都是整天在床上亂爬。你不一樣,整天不是坐著就是躺著,一點都不好動,嚇得為父和你母親還以為生出個傻子。”陳恬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追憶起往事,語氣中總有些滄桑感覺。這似乎就是歲月的沉淀,怎樣也無法摸去。
陳恬忽然不說話了,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最近的下人離自己也有十米左右的距離,于是壓低聲音,神秘說道:
“那天晚上刺客的身份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