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心里，都有一些別人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到的東西。
其實往往只有內(nèi)心才會產(chǎn)生最純正的黑暗，因為陽光觸及不到，在任何一個人的心里，全都隱藏著一段不愿被曝光的歲月。
對于唐堯來說，嬈是第一段不堪回首的光陰。
說起來，就在他們之間的短暫的，不知道可不可以被稱為“愛情”光陰里，還是存在很多值得紀(jì)念的過往。
只不過，上升的越高，摔得必定是越慘。
在愛情的過山車?yán)?，那些年輕的，或不再年輕的情侶們，品嘗著苦果同歡樂，極樂巔峰，降作冰點。
大多數(shù)時候，付出的期望越大，最終所擁有的失望也就越沉重。
“你愛我嗎？”
這句話，嬈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地問過唐堯了，但是，無一例外，唐堯都沒有給出準(zhǔn)確的答復(fù)。
有時敷衍，有時假裝沒有聽見。
都是在自欺欺人。
唐堯的內(nèi)心里似乎是明白的，只有不清不楚，才是維持這段關(guān)系的最好的方法，或許，有一個時刻的他是想要撥開這迷霧的，只不過區(qū)區(qū)轉(zhuǎn)瞬，即被淹沒。
他已經(jīng)中毒了，名為“情”的無解劇毒深入骨髓。
不想面對，所以回避。唐堯真的不明白自己對嬈的情感究竟是建立在什么基礎(chǔ)之上，更是搞不懂嬈可能存在的真正的心理。
隱蔽了客觀存在的外物干擾，真心會鮮紅地裸露而出，跳動猙獰，就在這樣一個器官里，封閉著一個靈魂。
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臨秋末晚，唐堯是真的害怕去自行解鎖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
“我愛你。”
天然無雕飾，這本是最好的樸素情話。然而，是那些花花公子與玩弄感情的騙子，才令這句話掉了價，失了真。
當(dāng)情話變得廉價，不愿意負責(zé)的男人在床上說的天花亂墜，女人們開始懷疑。
慢慢地便不再有人相信樸素的情感。
唐堯，自然是不會輕易說出那三個字的。
沒有做好準(zhǔn)備，那就不要做出承諾，沒有打算承諾，那就不要欺騙情感。
他是不會對嬈說出那三個字的，至少現(xiàn)在不會。
往后余生，只有那些相濡以沫的伴侶們，才配得上詮釋這一句話的真諦。唐堯不知道自己與嬈的未來可以進行到哪里，一向不知。
“你為什么不給我答案？”
還記得嬈曾經(jīng)這樣問過他。
“答案？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些什么答案？”唐堯斂去了神色，面龐之上，沒有一絲感情流露而出。
“至少你需要給我一個承諾吧。”
在嬈的口中，愛情一直是需要承諾來填充保質(zhì)期的，而恰恰是這一點，唐堯單方面來講并不贊同。
世界上最容易說出口的，與最難永遠保持一致的，都是這“承諾”二字。
上下嘴唇張合，一串承諾便可以輕松脫口而出，然而，真的能夠做到嗎？真的能夠從始至終嗎？
唐堯不確定，所以他不承諾。
多數(shù)人人也不確定，但還是隨口承諾。
而少數(shù)人人確定，遲遲不予承諾。
“我不會給你承諾，我也給不了你任何可靠的承諾，沒有走完這一生，我都不敢給出這一生的承諾。”
唐堯和嬈鄭重地說過一次。
同上。
“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記得你好像問過我同樣的問題?！?p> 當(dāng)唐堯已然適應(yīng)了嬈的存在后，他們之間的對話也漸漸走向了另一條道路。
“說說你的感受吧，我這樣一個三五青年，你是怎么看上我的？甚至還非我不可？”
坐在吧臺前，唐堯給自己和嬈分別點了一杯混合Sherry。
“什么是三無青年？”嬈接過了酒液，用雙手捧住。
“無錢，無顏，無才藝。三無?！?p> 唐堯喝了一口酒，笑瞇瞇地說道：“這個問題看起來你必須回答，否則就是你‘有眼無珠’了。”
“那你知道，Pale Cream為什么叫做Pale Cream嗎？”
嬈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指了指面前的酒，反過來問了唐堯一個問題。
“白奶油雪莉，將Fino用濃縮的葡萄汁加甜后得到的雪莉酒就是Pale Cream。”唐堯晃了晃酒杯，有幾分得意，“在酒上面，你難不住我的?！?p> “答非所問?！?p> “Plae Cream之所以被稱為白奶油，并不是因為它那特殊的生面團氣味，而靠的是那些濃縮葡萄汁。只是甜的出彩，才成就了一杯白奶油。”
“所以說，你想表達什么？”唐堯喝干了杯里的酒，將空杯推向了調(diào)酒師，用手指輕扣了叩杯沿。
“續(xù)?！?p> “沒有葡萄汁，混合Sherry就不成立，白奶油也就不成型。同樣的道理，沒有你，我也就找不見我自己，就像是失去了甜意的酒液，沒了滋味?！?p> 嬈喝掉了一半的酒，放下了杯子。
“可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是活不了的?！?p> 唐堯又拿了一個空杯子，倒了些旁邊的檸檬汁，又將自己杯中的白奶油雪莉酒倒進了一小半，晃了晃。
“你看，沒有白奶油，也會有金奶油，或許會有銀奶油……”
一邊說著，唐堯一邊喝下了自己配置的新款雪莉。
“油嘴滑舌?！眿破擦似沧欤p手攤了攤，“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
“那你知道，為什么我會接受你呢？”唐堯接著拋出問題，在嬈奇怪的目光下，自顧自地喝著剩下的酒。
“因為你喜歡我？”
“自戀?！?p> “你知道萬有引力嗎？”唐堯接道，“就是牛頓的那個?！?p> “萬有引力與你喜歡我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唐堯否定什么，她就要抓住什么。
唐堯這一次并沒有糾正嬈的說法，而是將身軀拉近：“引力，就在你我之間，存在著一種比萬有引力還要強勢的引力，這種力，吸引著我關(guān)注你，接受你……”
嬈的雙眼，就在唐堯說出口的時候，緩緩睜大。
因為唐堯所說的，與她所感受的，是一模一樣的，二樣不差。
是真的，嬈有時候真的覺得，在唐堯的身上，存在著一種力量，一種令她都情不自禁的力量。
這種力量，似乎就是難以解釋的所有問題的源頭。
在第一眼見到嬈的時候，就曾經(jīng)有人說過他駕馭不了嬈，駕馭一個人，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
想要駕馭形容易，但駕馭心艱難。
人心隔肚皮，更何況人與人之間，隔著的還是兩張人皮，人皮里，還包裹著血與肉，心臟的脈搏不清不楚，靈魂的顏色也看不明白。
這種情況下，看透人心都絕非易事，更何況是駕馭。
別人說唐堯駕馭不了嬈，唐堯自己也這樣覺得。
但是人終究是有上進心，或者說是野心征服欲的，嬈的存在，就是讓唐堯做出改變，迸發(fā)出隱藏許久的真實自我。
果然，一年不到的時間，唐堯已經(jīng)認不出來曾經(jīng)的自己了。
“你也感覺到了？”
“是的，我感覺到了，我不禁感覺到了，我還臣服了，我還沉溺其中了……”唐堯苦笑了一聲，轉(zhuǎn)頭一旁獨飲起來。
嬈回味著唐堯所說的話，不覺也自癡起來。
“引力……”
什么是引力？
質(zhì)點由于它的引力，吸引其他質(zhì)點而本身受到的力。
作為理科生，唐堯?qū)τ谶@個概念并不陌生?？墒?，他終究是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近距離地感受引力。
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