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白山?顏愁篇（十）乾南坤北終相會
陳思全說道：“大師兄，你在這里做什么？剛才有敵人夜襲乾云閣，為什么不見你蹤影？”
他向來不喜馮才書，覺得他邋遢散漫，性格懦弱，難以做眾弟子表率。這次乾云閣之戰(zhàn)，并不見他露面，八成是因?yàn)槟懬硬亓似饋怼?p> 馮才書擦擦眼淚，說道：“我在山亭讀書時(shí)，見延坤山上似有異狀，便想過去看看，誰知道走到半路，見兩位延坤宮師妹不知遭誰毒手，死在這路邊?！?p> 丑哥吃了一驚，問道：“這兩位姑娘可是春蘭和話梅？”
馮才書點(diǎn)頭說道：“兩位師妹的腰牌上正是這兩個(gè)名字，白兄怎么得知？”
丑哥說道：“我在延坤山的時(shí)候，陸師……陸姑娘就是派她們兩個(gè)下山去乾云閣報(bào)信的?！?p> 馮才書垂淚道：“不知何人，如此歹毒，竟然下此毒手。兩位師妹年紀(jì)輕輕，便已魂歸九泉。我不忍兩位師妹暴尸荒野，便挖了兩座墳，讓她們?nèi)胪翞榘?。在下想起同門之誼，一時(shí)悲從中來，讓白兄見笑了?！?p> 陳思全說道：“敵人連報(bào)信之人都要截殺，那便是要將乾云閣和延坤宮各個(gè)擊破。幸虧剛才有高人相助，困住了敵人，否則咱們乾云山已經(jīng)全軍覆沒?！?p> 馮才書驚道：“竟有這種事？那……那該怎么辦？咱們還是先把這件事報(bào)告師父……”
陳思全冷哼一聲，說道：“若是能找到師父，哪里還輪得到這群宵小之輩猖狂？如果師父在此……”
他突然停住，心想如果恩師云松子坐鎮(zhèn)太白山，傾一派之力，能否與秦川六鬼一戰(zhàn)？
那血刀客修為高深，刀法已臻化境。師父云松子修為絕不弱于他，但一時(shí)三刻間，恐怕難以分出勝負(fù)。其余四鬼均已達(dá)地仙之境，與師叔云霞仙子修為相當(dāng)。太白山眾弟子中，只有自己數(shù)年前僥幸渡劫，晉升地仙，可以勉強(qiáng)與敵人一戰(zhàn)，其余師弟師妹都是小乘境界，焉能與地仙抗衡？
想到這里，他心中更是沉重。
丑哥擔(dān)憂陸為霜，說道：“咱們還是快走吧?！?p> 馮才書站起身來，理衣衫，正頭冠，對著新墳雙手作揖，說道：
“嗚呼！太白兩派，唇齒相依，一在乾之南，一在坤之北。兩妹年少，春芽豆蔻，今遭天嫉，玉殞山中。吾雖長，賢德不配，志氣日微，幾何不替汝而去矣。
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shí)，而不悲者無窮期矣。
太白云渺，南望乾云，北望延坤，風(fēng)雨晨昏，羈魂有伴，當(dāng)不孤寂。
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保ㄗⅲ翰糠秩∽皂n愈《祭十二郎文》）
陳思全嘆了口氣，也在墳前拜了一拜。
當(dāng)下馮才書便與二人一起，匆匆趕往延坤山。
陳思全步履輕快，很快便將兩人拋在后面。
馮才書用力奔跑，不多時(shí)便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丑哥與他并肩而行，見他如此辛苦，說道：“馮兄，要不然還是歇一會吧?！?p> 陳思全停下腳步，等二人趕上來。他見馮才書如此狼狽，眼神中微有詫異之色。
他問道：“大師兄，你的功力還剩幾成？”
馮才書嘆道：“若還能剩下一成，也不至落到這步田地。”
陳思全說道：“當(dāng)年你文采武功均為太白弟子翹楚，為何臨劫之時(shí)卻如此膽怯？如果你當(dāng)日能渡劫化仙，師父也不會負(fù)氣出走，咱們太白山又何來今日的危局？”
馮才書低頭說道：“八位師兄渡劫，無一成功。我……我那時(shí)心亂如麻，就算是前去應(yīng)劫，也是九死一生。”
陳思全說道：“你要避劫，那也隨你。但是這些年你只知舞文弄墨，吟詩作對，不管山上事務(wù)。哪里還有半點(diǎn)大師兄的樣子！”
馮才書點(diǎn)頭說道：“是，是我不對。師弟你果斷干練，由你來統(tǒng)領(lǐng)乾云閣，比愚兄強(qiáng)得多了?！?p> 陳思全臉上盡是失望之色，不再說話，只是加快腳步，將兩人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
三人感到延坤宮時(shí)，見齊素娟、秦紅玉、韓謙等人正在門外戒備。見到三人到來，俱是歡喜無比。
齊素娟等人將三人迎進(jìn)宮內(nèi)，關(guān)閉大門。
馮才書滿臉焦慮之色，四處張望，問道：“陸師妹呢？她怎么不在這里？”
齊素娟和韓謙等人見他如此模樣，都不禁嘆息。
當(dāng)年馮才書與陸為霜交好，互相傾慕，云松子和云霞仙子也曾有意，成全這對才子佳人。只是后來馮才書為避天劫，修為一落千丈，平日自慚形穢，便處處躲著陸為霜，兩人才漸漸疏遠(yuǎn)。
齊素娟說道：“大師姐有事外出，不久便回。各位師兄先去正殿，大敵當(dāng)前，咱們一起商量對策。”
馮才書急道：“她怎么能自己出去？外面太危險(xiǎn)了，若是遇到壞人怎么辦？”
齊素娟道：“大師姐自有分寸。她武藝高強(qiáng)，馮師兄不必?fù)?dān)心?！?p> 馮才書又嘟囔了幾句，趴到門縫上，去看陸為霜有沒有回來。齊素娟嘆了口氣，便不再理他。
眾弟子來到延坤正殿，分兩邊坐下。
左邊安座的男弟子，第一張椅子空著，從第二張椅子開始，分別為陳思全、褚凡、衛(wèi)志堅(jiān)、蔣仁、沈讓、韓謙、楊心實(shí)等。
右邊的均是女弟子，第一張椅子同樣空著，二弟子齊素娟、三弟子陌語、四弟子魚十娘，五弟子溫婉，還有秦紅玉、白荷、青蓮等按序入座。所有延坤宮弟子均換上了白衣素帶，大多面有戚容。
丑哥欲站在延坤宮這邊，又覺不妥，便站在了乾云閣弟子的末尾。
齊素娟行萬福禮，說道：“咱們太白山自開派以來，各位師兄修道于南方乾云山，師姐和各位師妹們住在北方延坤宮。雖是按著人間禮法，男女授受不親，但同門同宗，少有走動，聽聞各位師兄道義精湛，武藝純熟，平日并無機(jī)會請教，小妹心中常覺遺憾?！?p> 陳思全抱拳說道：“不敢。云霞師叔管治延坤宮，井井有條，仙界聞名。各位師妹勤修仙道，光耀太白，我乾云閣萬萬不及?！?p> 齊素娟又說道：“各位師兄前來我延坤宮，敝宮上下蓬蓽生輝。小妹本該為各位師兄備上美酒好茶，略盡東主之誼，但本派正值多事之秋，存亡之際，多有怠慢，還請各位師兄海涵?！?p> 陳思全說道：“不敢。咱們同屬太白山，師妹不必客氣?，F(xiàn)在大敵當(dāng)前，咱們必須同心協(xié)力，共赴時(shí)艱?！?p> 褚凡向來與陳思全不和，自覺相貌武功都勝于他，平日里廣結(jié)人緣，籠絡(luò)人心，準(zhǔn)備伺機(jī)奪取代掌門之位。但是經(jīng)過今日一戰(zhàn)，他見陳思全以地仙之力，劍擋諸魔，遠(yuǎn)非自己所能及，心早已涼了大半。聽聞云霞仙子之死，他更是心如死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fā)。
衛(wèi)志堅(jiān)向來站在褚凡一邊，見陳思全平日里沉默寡言，誰知道行如此厲害，在這延坤宮也應(yīng)答得體，心中又是著急，又是不甘。
當(dāng)下齊素娟便把延坤山之事說了一遍，陳思全也將秦川四鬼襲擊乾云閣經(jīng)過詳細(xì)說明。
今日入夜之時(shí)，秦川四鬼突然出現(xiàn)在乾云山腳的山門前。這里正是乾云山與凡間來往的通道，那毒太君用拐杖將山門的石獅擊碎，先斷了山下逃生的去路，便一路攻上峰頂。守門弟子道行尚淺，那里攔得住他們，十幾人或死或傷。
褚凡等人先后上前應(yīng)戰(zhàn)，不過數(shù)招之間便即落敗，幸虧陳思全及時(shí)趕到，這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局面。
齊素娟凝思片刻，說道：“聽陳師兄所言，恩師是被那秦川六鬼的頭領(lǐng)血刀客所害，這筆血海深仇，延坤宮上下立志必報(bào)！”
陳思全說道：“師妹說得是，咱們太白山與秦川六鬼不共戴天，但是現(xiàn)在敵人聲勢正隆，咱們也有不少死傷，以愚兄所見，還是暫避其鋒芒，從延坤宮北邊山道下山，去凡間修養(yǎng)，以圖來日復(fù)仇?！?p> 褚凡聞言，精神一振，說道：“我怎么把這件事忘記了？延坤山北的確有一條山道可通往凡間，不錯，那里可是咱們現(xiàn)在唯一的生路！”
齊素娟尚未回答，秦紅玉垂淚說道：“難道就把這延坤宮送給他們不成？不行，我在這里住了這么多年，這里就是我的家。他們要來就來，要?dú)⒕蜌ⅲ凑也粫叩?！?p> 齊素娟想了想，說道：“兩位師兄所言甚是。只是本門陸師姐尚未回來，小妹不敢擅專。依小妹之見，不如各位師兄先行走山道撤退，等大師姐回來，再帶本宮弟子離開，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褚凡聞言，急道：“現(xiàn)在都是什么時(shí)候了，再婆婆媽媽，萬一那秦川六鬼來了，咱們誰也走不了！”
陳思全看了他一眼，說道：“褚?guī)煹芩砸灿械览?，若是陸師妹遲遲不回，那該如何？”
一個(gè)白衣少女站起身來，說道：“陸師姐就像咱們的親姐姐一般，現(xiàn)在師父仙去，延坤宮以她為尊。咱們姐妹剛才立誓，要與大師姐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她旁邊的青衣少女也站起來，說：“大師姐若是沒回來，咱們就走了，那不變成了無信之人？貪生怕死之輩，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兩人相貌一模一樣，聲音清脆動聽，正是白荷青蓮這對孿生姐妹。
褚凡登時(shí)滿臉通紅，說道：“你——！”
齊素娟皺眉說道：“不得無禮！”
慕容香也說道：“小妹幼時(shí)承蒙陸師姐救命之恩，若是師姐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p> 殿外突然有人說道：“你這缺心眼的丫頭，再說這種話，罰你去掃一月的院子?！?p> 兩人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前面一人正是陸為霜，后面跟著的，便是一直守在門外的馮才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