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彌漫的房間里,秦佳輾轉(zhuǎn)反側(cè)就是睡不著。一天里她知道了太多超出她對這個世界認知的事情,各種念頭在她腦海里紛紛擾擾把她小得可憐的腦容量塞得滿滿當當,讓她沒有想睡的欲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秦佳覺得今晚的自己視力好像變好了些。以前在這樣漆黑的屋里,伸手不見五指,如今她卻能看清自己的雙掌,十指分明。
把雙手覆在眼上,秦佳心里喟嘆:幸好我不是怪物。
這些年無人可言說的秘密,也包含著無人可訴的恐慌。在過去的十多年里,秦佳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會是一個怪物。
莫名其妙而來的紅眼,能窺視到奇奇怪怪的靈魂。背到等于沒有的運氣,大病小病總是不斷的身體……
林林總總異樣的事情總是讓人感到害怕,害怕有一天她自己不是她自己只是一個頂著人皮囊的怪物早晚會被打魂飛魄散……
她總是被胡思亂想逼得透不過氣來,然而想得更多的要是沒有了她,媽媽怎么辦,哥哥怎么辦?他們那樣好的人,她不舍得把他們交到別人手上看護,她一直想要的不過是努力的活得更久一些,陪他們走得更遠一些啊……
可是這副脆弱的身體,她真怕來不及……
長長地嘆了口氣,秦佳不愿放任自己再想下去了。爬起來打開床頭柜上的燈,拿起手機隨意翻了起來。
秦佳有個習(xí)慣就是一不開心,就是翻翻朋友圈看看那些小段子找找開心。只是沒想到開心沒找到又被心塞了一把。
亭亭不玉立:生而為人真是好累。無論你如何梗著脖子不對生活低頭。生活都有千萬種辦法把你的臉按在地上摩擦。我那有什么罪無可恕,不過是適齡未婚而已。
明明前言不搭后語,可偏偏秦佳看懂了她說得什么意思。正是因為看懂了,她才心塞啊。
她想從現(xiàn)實逃避到網(wǎng)絡(luò),偏偏網(wǎng)絡(luò)也是讓人不那么愉快,真是無奈。
微信名叫亭亭不玉立的姑娘是秦佳對門的鄰居真名叫魏婷婷,兩個都是獨居的姑娘住得又近,每天上下樓總要見上那么幾次,次數(shù)多了也會互相問好,因此也算是相熟的朋友。
秦佳多少了解魏婷婷的事情,所以大概能猜到讓她感到煩惱的事情。大概又被逼著和陌生人相親了吧。
魏婷婷和秦佳不一樣,她是本地人家里人也在這座城市生活,只是她寧愿租房住也不想和父母同住。她不回去的原因也許只是因為不想接受那些認識的人不懷好意的審視,也不想聽父母沒完沒了的長吁短嘆。
在秦佳眼里魏婷婷明明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人,有穩(wěn)定的工作,性子溫和,待人有禮。身段和樣貌雖然不算頂尖的,但也是中人之姿,比起自己實在是優(yōu)秀太多。
她三十而立還未婚嫁,秦佳明白魏婷婷只是心里還對愛情抱有幻想,正因為有幻想所以不想隨便找到一個人將就??墒撬牟粚⒕驮谟H朋眼里就是眼高于頂,過于挑剔活該單身了。
“我想找一個喜歡的人,在每天起床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喜歡的那個人,想著他是我喜歡的每天就會很開心??墒侨绻壹薜貌皇俏覑鄣哪莻€人,那每天醒來就是一場噩夢。見到他的臉哪怕他沒什么錯也覺得神憎鬼厭,更別提有什么開心的日子。我只是不想以后的日子天天不開心難道有什么錯嗎?”秦佳想起曾經(jīng)在樓梯間見到抱膝蹲在地上的魏婷婷淚流滿面地問她。
那時她們還不算熟悉,只是恰好電梯停電了走樓梯遇上了。
她眼里的難過滿的仿佛要滲出來,秦佳很想抱抱她,但是她猶豫了。那時她好像說了一句:你沒錯,錯得是那個該來的人來太遲。于是從那天起她們從碰見點頭微笑的關(guān)系變成了互相打招呼的關(guān)系。
秦佳想安慰安慰魏婷婷,想說沒什么大不了的她也單身??墒怯峙挛烘面枚嘞胗X得自己是無關(guān)痛癢,安慰的話寫了又刪除。反復(fù)斟酌了半天,秦佳選了一個綠色求抱抱的小人圖片。只是等她一點擊發(fā)送,卻顯示魏婷婷已經(jīng)把那條消息刪除了。
生而為人各有各的煩惱,但是魏婷婷的煩惱,秦佳是能理解的并感同身受的。畢竟逢年過節(jié)回去,她也是要接受鄰里長輩一番口誅筆伐的。自家媽媽目前雖然沒有催促太頻繁,但是每次通話的時候還是能聽出她有些著急了。
二十二,離三十也不過只有八年了。這么多年都單身,秦佳沒信心幾年內(nèi)就找到真命天子共浴愛河。但她也是還對愛情抱有幻想,正因為有幻想所以才能理解被逼著被將就是有多么難受。
想太多不過是徒增煩惱,秦佳把手機放回桌子上,關(guān)了燈強迫自己幻想一些開心的事情入眠。
世上有意義的事情那么多,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眼下迫在眉睫地問題就是她要不要決定參加拯救蒼生行動?
世界如果都亂套了,那么個人情情愛愛還有什么糾結(jié)的意義呢?這么想想,秦佳就釋然了。
從小被她厭惡的紅眼,如今卻成了她被人欣賞的優(yōu)點,想想都覺得人生無常,事事無絕對。一路走,一路看。萬事隨緣吧!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怪不著誰。想開了,秦佳心里也沒那么堵得慌。
這一夜秦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是好像剛?cè)胨艘粫吐牭介T口砰砰地敲門聲。
在這個城市,秦佳沒有幾個朋友,會鍥而不舍地在她家門口敲門的人本該是沒有的,只是今天有些反常。
秦佳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機看了會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九點三十了,趕緊爬起來跑到門口去開門。
她剛一拉開門就看到魏婷婷舉著還未放下的手,秦佳疑惑地看著魏婷婷,這個點照理說她該去上班了。
“婷婷,有什么事嗎?”秦佳側(cè)開身子打算讓魏婷婷進屋。
魏婷婷卻并不打算立刻進屋。她歉意地說:“一大早就打擾你了,真不好意思?!?p> “沒有打擾,我已經(jīng)起床了。有什么事進來說吧?!鼻丶衙靼兹绻麤]有事,魏婷婷也不會一大早出現(xiàn)在她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