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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死局

第五十三章:國運可測?

南明死局 北山霧 3235 2019-10-18 12:16:18

  辭別了左良玉,陸無雙先找了一家估衣鋪,后找了一家客棧,填飽了肚子,洗了個澡,再換了身衣裳,淺淺的睡了一覺后,在次日清晨便匆忙的趕往南京城。

  雖然此行的路途有些輾轉,但總算將書信交給了左良玉,可所見到的是一個病殃殃的左大帥,對于大帥制定的計劃,他還無法準確的分辨優(yōu)劣,但是對于大帥的身體,他實在是頗為擔憂。

  身在飛馳的馬背上,他的心里一直在思慮,南京朝廷的格局怎么樣了?史閣部做了什么選擇?抑或是前線闖軍和清軍鏖戰(zhàn),有沒有新的進展?

  一切的一切,他都一無所知,沒有探馬給他稟報,他也不身在其中。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是喜?還是憂?是災難?還是機遇?

  這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我們知道,相較于一個已知的厄運而言,未知的隱患更加折磨人的心靈。

  南京城樓,黑云低壓,厚厚重重的云霧盤踞在天空,仿佛一場暴風驟雨即將來臨。

  街道上的商旅士賈都行色匆匆,小販們也顧不得做生意了,紛紛收攤,不一會兒,行人便越來越少,只有三兩不經(jīng)事的孩童嬉鬧在大街上,用稚嫩的聲音興高采烈的呼喊道:

  “要下雨咯,下雨咯!”

  “快跑!你快點!”

  所有人都躲進了高樓房舍,只有狂風肆意在街道上。

  “老爺爺,你怎么不收攤?”

  “人都走光了,沒人算命了,你也快收攤吧!”

  “算了,我要回家了,不管你了!”

  只見城門進來的左側有一處攤位還沒有收,攤位上坐著一位閉目養(yǎng)神的老人,仙風道骨,看樣子已逾耳順之年,卷曲的白色眉毛低低的垂拂在他的眼眸上,無情的將他的眼光劃分成兩半,一半是青春,一半是黃昏。

  童言無忌的勸告,好像對他絲毫不起作用,他依然獨坐在凌亂的風中,寫著“神機妙算”的旗幟也在瑟瑟發(fā)抖,都說寂寞如雪,其實寂寞從來都是風的模樣。

  天空上烏云洶涌翻滾,街道上的人都走光了,只有這位老人成了孤獨的存在,他孤獨嗎?其實不然,因為孤獨是相對的,跟這橫沖直撞的風相比,他并不算孤獨。

  就在這時,城門處有一少年牽著馬兒走來,頂著狂風和烏云,卻不急不躁,只是看似從容的步伐中,好像有一絲絲情怯的味道。

  那少年看到了白發(fā)老者,而老者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睜眼看他,越是如此,少年越是好奇,待走到了近前,不由的停下了腳步。

  “測字還是算命?”

  老者忽然發(fā)問,聲音猶如云谷之間的松濤聲,高深莫測。

  少年先是吃了一驚,接著匆忙的答道:

  “老先生,這風這么大,眼看著就要下雨了,您怎么還不收攤?”

  這顯然是答非所問,老人徐徐睜開了眼睛,笑了笑說:

  “我若收攤了,豈不是錯過了你這一樁生意?”

  少年不解道:

  “噢?這么說的話,仙師是知道我要來?”

  老人一邊打量著少年,一邊搖搖頭道:

  “非也,我怎么會知道你要來呢?我只是知道這天不會下雨罷了!”

  少年更為驚奇,指了指天上翻滾的陰云道:

  “您看這天,怕是馬上就要落雨,仙師難道算準了今天沒有雨不成?”

  老人莞爾一笑:

  “狂風和陰云只是表象,世人總會被表象所迷惑,就像這個國家一樣,很多人認為還有救,實則已經(jīng)氣數(shù)將盡了!”

  這句話戳中了少年的內(nèi)心,他頓然間忘記了后輩的謙卑和尊敬,頗為憤怒道:

  “一派胡言,難道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定數(shù)?那古往今來的那些忠臣良將的努力還有何意義?”

  少年如此口氣,老人卻不生氣,反而悉心解釋道:

  “不是定數(shù),而是冥冥之中已經(jīng)注定了大勢,謂之于天命,但天命不是定數(shù),只是方向?!渡袝吩?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人為可以改變的,僅限于天命的基礎上,比方說一棵樹要凋零,那凋零本身便是樹的天命,人無法改變,但人可以做的是延緩它的凋零,這便是延長它的壽命,或者提前砍伐它,這是加速它的死亡,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不能改變它凋零的事實,這就是天命。古往今來許多的賢臣良將,諸葛武侯也好,岳武穆也罷,所做的只是在延長國家的命運。還有一些亂臣賊子,比如唐朝的安史之亂,天啟朝弄權的魏忠賢之流,在天命的角度來說,他們只是提前砍掉了那顆快要凋零的樹,結果在青史上留下了千古的罵名,而實際上也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終究無法改變天命!”

  少年頗為不屑道:

  “仙師此論無非是唯天命是從,晚輩實在是不敢茍同,按照您的說法,那宋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總該是天命吧?結果太祖離奇而死,皇位卻莫名其妙到了弟弟太宗趙光義手里,難道這也是天命?”

  老人點點頭道:

  “宋太祖黃袍加身當了皇帝是天命,皇位又離奇的到了太宗手里,也是天命!”

  話音剛落,少年頓時感覺周圍明朗了一些,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烏云竟然散去了一些,少年目不轉睛的看著老人清癯的面龐,怔怔道:

  “仙師,多說無益,我測個字吧!”

  “何字?這有筆紙!”

  “不寫了,我直接說吧,測一個有沒有的“有”字?!?p>  “問家事?問國事?”

  “國事!”

  老人沉吟了片刻,搖搖頭道:

  “不好!”

  “怎么個不好?”

  “這個“有”字上面是“大”字的一半,下面的“月”字是“明”字的一半,你想想看,大明江山已經(jīng)喪失了一半,國家已經(jīng)是風云飄搖,當然不好!”

  少年眉眼低垂,靈機一動,倒轉話鋒道:

  “仙師,我剛剛說錯了,我說的這個“友”字乃是朋友的“友”字,您再給看看!”

  老人點點頭道:

  “好,問家事?問國事?”

  “還是國事?!?p>  “還是不好!”

  “怎么又不好?”

  老人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個“友”字,指著字說道:

  “你看這個“友”字,乃是反賊的“反”字橫豎出頭,反賊紛紛出頭,這個國家還豈不是亂成了一鍋粥,又怎么會好呢?”

  少年眉頭一皺,一咬牙道:

  “仙師,晚生愚笨,方才又說錯了,我要測的“酉”字是申酉戌亥的“酉”字,您費神了!”

  老人不急不慌,反問道:

  “問家事,問國事?”

  “還是問國事!”

  “這個“酉”字更不好!”

  “嗯?”

  “九五之尊的“尊”字被砍頭砍腳便是這個“酉”字,你想想,皇帝都要被砍頭砍腳了,這個國家還能好嗎?”

  少年呆若木雞一般,一縷斜陽映在了他的臉上,烏云散盡不是值得開心的事情嗎?唯獨這次例外,他動作僵硬的掏出銀兩,放在了老人桌上。

  剛要轉身牽馬離開,只見那老人起身道:

  “稍等!”

  緊接著拿起了桌上的銀兩,塞到了少年的手中道:

  “問國事不收錢!”

  “為何?”

  “顧亭林先生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老夫自然是也有責任。但真正以國家命運為己任的人卻寥寥無幾,如果我猜的不錯,你也是朝廷的人吧,但不是本地人,年紀輕輕,不忘憂國,也算是非常難得了!”

  少年拱手答道:

  “仙師過譽了!不敢隱瞞,晚輩乃是北京人氏,姓陸名無雙,京師失陷后一直追隨著史閣部,在朝廷也有個御前六品帶刀侍衛(wèi)的虛職,只不過按照仙師方才所言,我忘不忘憂國又有什么意義?結果不還是一樣么,這就是所謂天命不是嗎?”

  老人道:

  “不完全是!天命如何是天命的事,你如何做是你的事,與天命無關,就算是明知國家要滅亡,就不值得為之去奮斗了嗎?不是的!依然值得去奮斗。兩宋的文天祥,陸秀夫何等的仁智之人,他們能夠預見國家的命運,可依然為之奮斗,哪怕最終仍是一死,也要死的有氣節(jié)、有尊嚴!”

  聽到老人講到先祖陸秀夫的名字,陸無雙頗為感慨,嘆息著答道:

  “晚輩還是無法茍同仙師的話,在仙師看來,一切都是天命所歸,人的努力奮斗無法阻止天命的發(fā)生,所以最多只能為自己留下后世美名罷了,這樣說的話,還不是唯天命是從嗎?”

  老人搖搖頭道:

  “陸先生,你還是糾結于此,我之前說了,天命是大勢,是方向,而不是定數(shù)。它留下可以改變的空間,當然了,可改變的空間并不大,但我們要做的,是盡最大的努力去達成最大程度的改變,至于天命究竟如何?早已經(jīng)不關我們的事……”

  老人話沒說完,陸無雙便急切的打斷道:

  “難道天命不可違背嗎?王荊公不是說過天命不足畏嗎?既然它并不值得畏懼,怎么就不能改變呢?”

  陸無雙的這番話,像是一個無計可施的孩子在抱怨,心里知道大人的想法,嘴上卻不愿意接受。

  老人沒有說話,而是笑而不語。

  “告辭了!”

  老人點點頭。

  說完陸無雙拽著白馬踏上了歸路,天空放晴,原本躲避風雨的行人陸陸續(xù)續(xù)重回了街道,街道上頃刻之間又變的熙熙攘攘。

  這就是平凡的人呀,要下雨了,眾人都在躲避;驟然放晴,眾人便出門現(xiàn)身,因為狂風暴雨是一種危險的存在,我們自然是能夠避免就盡量避免。因此,我們很少看到無故淋雨的人,除非他心里有一件執(zhí)著于不能完成的事。

  走在摩肩接踵的路上,陸無雙卻由衷感覺到,比一個人披星戴月的時候更加孤單……

  

北山霧

感謝每一位書友的支持(?????)??南上加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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