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小胖子還不老實?!?p> 王三并沒有對他下狠手,他也怕給人打壞了賣不上價。
但對虞瑯的看管也更加嚴了起來,給他手腳都綁住不算,雖然他們都挑荒郊野外走,他們還是得防著他大喊大叫招人來,索性把他嘴巴也堵住了。
到底是富貴人家的小孩,搞不清楚狀況,別人就老實多了。
虞瑯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苦,王三那兩巴掌雖然留了力,但是扇在他臉上還是火辣辣的疼。
他眼睛里立刻酸澀了起來,腦袋上破的那塊王三也沒去管,任由他流著血。
在這個硬邦邦的馬車里,跟五六個孩子擠在一處,沒飯吃。
不知道是餓的還是被打的,或者是失血過多,他只覺得眼前發(fā)黑,腦袋發(fā)暈,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爹,娘,祖母,表妹……他好想回家。
跑出家門前的那點委屈再如今的磨難下淡了下去。
他家人知道他被抓了嗎?他還能回家嗎?虞瑯越想越絕望,在眼眶了噙了半天的眼淚終于決堤,落了滿臉。
“你別哭了,我們會沒事的?!?p> 虞瑯正難過著,耳邊響起一陣悅耳的女聲。
虞瑯止住了抽噎看過去,眼里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影子,依稀是個穿著白衣服的女孩子。
虞瑯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淚都擠出眼眶,眼前的畫面才有些清晰起來。
這是小仙女嗎?
這是虞瑯的第一反應。
女孩子年紀不大,八九歲的模樣,穿著云紋白袍,頭發(fā)如墨一般黑,容貌秀麗。她眼睛很大,眼珠很黑,看著你的時候仿佛魂魄都要被吸進去。
眼睛的主人卻含著笑看著自己,云淡風輕,哪怕頭發(fā)有些散亂,衣袍有些褶皺,卻一點都沒有身處困境的落魄之相。
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值得她微微變色,永遠都能淡然處之,這通身的氣度,仿若下凡的仙人。
“不要害怕,馬上就有人來救咱們了?!?p> 女孩子見他看她,又加了一句。
雖然她還小,聲音還略帶著童稚之氣,但卻莫名地教人信服,給人安定的力量。
虞瑯忽然覺得,從前的他只在進士第的方寸之地生活,或許他所見識的所經歷的人和事都太少,曾經讓他煩惱的那些事,其實都微不足道。
許是女孩的話起了作用,接下來的時間并不難熬。
馬車外的兩個人只管加緊趕路,或許也是覺得這些被綁住的孩子翻不出什么浪花,并沒有過多的看管他們,當然,也沒有給他們水和食物。
等到他們被人找到的時候,一車的孩子大部分都已經餓暈了過去。
“二少爺!”
這一聲呼喊讓昏昏欲睡的虞瑯立刻清醒了過來,他立刻紅了眼睛,掙扎著就要站起來。
來人是進士第的護院,見他這樣立刻把他解開,虞瑯終于重獲自由,激動得落下淚來。
“你說的果然沒錯,我們真的得救了!”
虞瑯對女孩說,面帶崇拜之色。
女孩卻只給了他一個淡淡的微笑,沒有再說話。
虞瑯沉浸在得救的喜悅中,沒有發(fā)現(xiàn)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之色。
“看你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家在哪兒?”
來的這波人都是虞家的人,其他孩子也被一一問了家里的情況,打算先帶他們回進士第,然后讓縣衙的人把人都送回去。
“我是金壇縣人?!?p> 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金壇縣的,只一兩個來自旁邊的淮陵縣,看來這兩個擄孩子的壯漢主要就是在這一帶作惡。
江南的山水養(yǎng)人,這里出來的孩子個頂個的水靈,總能賣上好價錢。
“這位壯士,請問你們是怎么找到我們的?”
女孩子亭亭立在一個護院身前,雖然仰著臉看他,但護院莫名覺得該仰視的人是他自己。
“是我們主家說往西南方向走八十里地左右就能找到你們了?!?p> 護院嘴上說得輕松,事實上卻是費了不小的功夫,荒郊野嶺的兩撥人能遇上的幾率并不大,并且無從分辨到底是不是他們擄的人。
所幸一路行來這是他們遇到的第二輛馬車,車輪上還濺了血,血液看著尚且新鮮,這才叫人起疑。
等他們見到心心念念的虞二少爺之后,終于知道車輪上的血是怎么來的了。
他們便不敢把這個判斷依據說出來,難道要他們說,多虧二少爺您磕破了腦袋血濺車輪,不然我們都找不到您了嗎?
“你們主家是哪戶人家?”
護院答得恭敬,“我們是隴河村進士第虞家。”
女孩子的眼睛微閃,面上卻不動聲色,“感謝你們救了我,一會兒我跟你們去拜謝你們的主家可以嗎?”
少女衣著精致,舉止不凡,虞家眾人哪有反對的,就算人家不說,他們也打算先把人都帶回去的。
女孩子這么說,誠意十足,反倒叫他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本就是順手的事,得到這樣鄭重的感謝,很難不教人產生好感。
護院們本就是快馬趕來的,現(xiàn)在人已經找到,又帶著一車孩子,回去的路上稍微慢了些,等他們把人安全帶進虞家,已經是申時了。
虞珮來找虞夏的時候虞夏正認真聽著課,虞珮清朗的身影在門口一站,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趙先生,打擾了,我找虞夏姑娘?!?p> 得了先生的首肯,虞夏頂著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跟虞珮走了。
除了虞珮之外,還有個丫鬟,是虞老太太身邊的,上午虞夏見過一回,虞夏大概知道虞珮找她是什么事了,果然,那邊虞珮開口了。
“人找回來了,祖母特意讓我來叫你,當面向你表達謝意?!?p> 虞夏松了口氣,還好她沒有算錯,過后又為這事感到由衷的高興。
她這算救了條人命吧?原來她腦子里這些東西能有這么大用處。
從最初虞賢找到靈芝開始,虞夏總有種隱隱的感覺,她腦子里不會平白無故出現(xiàn)這些東西,這些東西也不會一點用處都沒有。
現(xiàn)在看來豈止不是沒有用處,用處大著呢。從尋小財,到斷吉兇,或許她可以做很多事,幫助很多人,這個認知從小就是家中負累的虞夏霎時間充滿了莫大的喜悅。
八歲的少女面上還是藏不住事,等她見到虞瑯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還未散去,眼睛彎著像月牙,亮晶晶的,充滿了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