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娑發(fā)神地看著面前的黑衣人,黑衣人手中提一小燈,看起來明晃晃的,光卻是昏昏沉沉,勉強照清楚他們二人面前的路。黑衣人領(lǐng)著孟娑走了許久的路,卻不曾開口一聲,孟娑自覺忍著口出言語的沖動,發(fā)散的視線掃到小道旁。
小道旁只有幾株發(fā)黃,快要枯萎的草,好像還有幾個塊狀物體。孟娑瞇眼細(xì)瞧,卻后脊一涼,只覺毛骨悚然。那散落的,正是一塊塊的枯骨。人頭模樣的,人手模樣的,還有人腳狀的。
“別亂瞧,小心被留在這里。”黑衣人第一次開口,聲色沙啞,聲音平淡沒有起伏,反而如飄過的陣陣涼風(fēng),涼至人心。
孟娑順從的收回視線,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黑衣人的背影。長似無邊的小道終于到了盡頭,黑衣人停下步伐,前方是一條波瀾不驚的河,河水似是黑色的,也許因為夜色陰沉,看不清水色。
黑衣人領(lǐng)著孟娑上了一條小舟,孟娑走在舟前,手里提著小燈,而黑衣人則拿著船漿。小舟十分平穩(wěn)的從水波中蕩漾而去,儼然又是一條不歸的路。
孟娑借著小燈的光,看見了小舟下的河水飄著一些黑色絲狀的東西,還是一團一團的,格外令人做嘔。孟娑第一次與黑衣人搭起話來。
“陰差大人,那些黑黑的是何物體?”
陰差沉沉的扶著船槳,小舟平穩(wěn)向前。他看也不看那黑色的一團,便低沉應(yīng):“頭發(fā)。”
“哦。那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陰差的臉上多了幾分不耐煩,死了的人話也這么多?以前碰到的死人,都是呆呆愣愣的,一聲不吭。這個卻不一樣,東看西看就罷,問題還十分的多,真是不知避諱。
雖然不耐煩,但陰差還是勉強壓著脾氣不發(fā)作,道:“我們在忘川河上,渡了忘川河,到了奈何橋上喝了孟婆湯,你總能消停了?!?p> 孟娑卻依舊直問不舍:“消停?孟婆湯有什么功效是嗎?”
陰差聞言卻露出陰測測的笑,道:“孟婆湯喝了之后能讓你了卻凡事,忘卻生前所有的事?!彼活D,面前的小姑娘尚還年輕,估計什么風(fēng)花雪月是不舍得忘的,于是他多了幾分幸災(zāi)樂禍地補充,“當(dāng)然,如果不愿意喝孟婆湯的話,你可以選擇跳下奈何橋,帶著記憶輪回,不過是要輪回畜道?!?p> “不愿意喝?為什么不愿意喝?”
陰差聞言一怔,他想起去領(lǐng)孟娑時的情景。孟娑倒在床塌上,嘴唇發(fā)紫,指甲也是深色的。眸子微睜,顯然是死不瞑目的樣子。難道她不想去找害死自己的人嗎?不可能是自己自殺的,否則她不可能由他去領(lǐng)回來。那么這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能放下這個仇恨?
陰差不應(yīng)聲,一路無言。水波漾漾,黑色的頭發(fā)早已沉入水中。
昏昏沉沉,恍若一生。
終到了孟婆橋上,奈何橋并不長。只是踏上時,人間喜怒哀樂鋪天蓋地一涌而來,孟娑是硬生生的再次嘗了一個遍——所謂的人間百味。
到了橋尾,才看見一黑衣女子,她旁邊的小桌上放著幾碗湯。孟娑仿若是急了,拿起孟婆湯正打算要一飲而盡。
那什么亂七八糟的凡塵俗事,早些忘了。她寧愿又做個癡兒!
黑衣女子孟婆卻低低問了一聲:“姑娘姓甚?”
“孟?!?p> 說完孟娑把碗靠到嘴邊,大口大口吞咽,卻險些嗆到。至于味道,卻半點沒嘗出來。隱隱的一滴液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緩緩滑落。
清脆一聲,碗落到地上。
孟娑撐著笑,笑容僵硬得像面癱,她對孟婆道:“勞您再給我一碗孟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