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審訊室

　　第十章審訊室

　　警察局，杜陽曦坐在監(jiān)控室里，靜靜地看著審訊室里的人。

　　監(jiān)控里的齊天磊，還穿著昨晚在夜場工作時的襯衣馬甲，本來規(guī)規(guī)矩矩系著的領(lǐng)結(jié)此刻已耷拉在頸上。

　　他的頭無力的歪著，手懊惱地揪著已經(jīng)一團亂的頭發(fā)，嘴唇因為干燥缺水起了皮，嘴巴微張著，每一次呼吸都緩慢而鈍重。

　　旁邊坐著新來的一個小警察正努力睜著已經(jīng)開始打架的雙眼牢牢盯著此案最大的嫌疑人，生怕下一秒齊天磊就脫口而出他的犯罪經(jīng)過。

　　這一切都顯示出昨晚有多么兵荒馬亂。連夜抓捕，連夜審訊，警察們就像獵狗，聞風(fēng)而動，一旦抓到獵物就死咬著不松口。

　　徐念容下車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路上三三兩兩的警員們剛吃完飯，準(zhǔn)備回到辦公室，開始下一輪戰(zhàn)斗。

　　徐念容抬起頭看了看辦公樓，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剛剛結(jié)束問詢出來透氣的杜陽曦，正在走廊的窗邊看著齊天磊的個人資料。

　　表情不似平常那么松快明朗，眉頭微蹙，目光專注而嚴(yán)峻，右手隨意的搭在窗框上有節(jié)奏的敲著，很明顯是一邊看一邊還思考著什么。

　　陽光勾勒出他的半張臉，而另半張被硬挺的鼻梁擋住，陷在陰影里。

　　身上的白襯衫在陽光下微微反著光。杜陽曦這樣一個溫暖，時常面帶笑意的人，在現(xiàn)在的情境下竟讓人生出了一種距離感。

　　徐念容搖搖頭，又在胡思亂想了。繼而大步向前走去。

　　時值盛夏，聒噪的蟬鳴配合著耀眼的陽光，讓人心煩意亂，警局門口的柳樹靜靜的垂著柳枝，這樣一個無風(fēng)的夏天，有一處清泉，卻微微泛起漣漪。

　　“你來了?！?p>　　見到徐念容走過來，杜陽曦又換上一副燦爛的表情，讓人甚至懷疑剛才那個深沉的思考者根本不是眼前的這個人。

　　哪里來的距離感呢？明明還是一副任何問題遇見他都會迎刃而解的樣子。

　　表明來意之后，徐念容就以筆錄者的身份和杜陽曦一起進了審訊室。

　　一宿沒睡的齊天磊此刻狀態(tài)很糟糕，來自警察的輪番問詢，讓他的精神壓力大的像五指山一樣壓著已經(jīng)精疲力竭的身體。

　　齊天磊暗暗想著，要是他真的殺了人，不知道現(xiàn)在能不能扛住壓力，還是會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七月七日晚上你在做什么?！?p>　　齊天磊慢慢抬起頭看了一眼問話的人，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徐念容，顯然沒想到警局里還有這樣標(biāo)致的女警察，舔了舔嘴唇。

　　“能給我倒杯水嗎？”

　　杜陽曦?fù)]了揮手，監(jiān)控室里一名小警察出去接了水又送了進來。齊天磊接過杯子，本以為他會一飲而盡，誰知只是小小抿了一口，潤了潤嘴唇。

　　“七月七日，是我找到新工作實習(xí)的第一天，領(lǐng)班說我只要今天做完就可以轉(zhuǎn)正了，誰知道又遇上了查裕良那小子。

　　前段時間，大概十五天前，就是因為和這小子動了手，被王經(jīng)理辭退了。”

　　杜陽曦翻看著王經(jīng)理的筆錄，那上面赫然寫著：辭退齊天磊的原因是他偷盜錢財。

　　“交代清楚，你被辭退的原因是什么?！?p>　　不會有謊言能逃脫這鋒利的目光。

　　盡管知道在面對嫌疑人和面對同事時一定會有著不同的神情，可是面對這樣的杜陽曦，徐念容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

　　好像剛剛在樓下看到的那個冷漠的沒有情感的人又回來了，此刻就坐在她身邊，手里拿著一厚沓筆錄，銳利的眼神把一個個披著真實軀殼的謊言釘在齊天磊后面白墻上的警徽下。

　　“確實是因為查裕良，之前打架當(dāng)晚他就揚言要讓我在這個場子里混不下去，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結(jié)果一周過去還沒有動靜，我還以為他這種貴人不會把我這種小人物放在心上，八成是忘了我這回事。

　　可是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周圍同事都開始遠(yuǎn)離我，甚至連找我代班的都沒有。果不其然，第二周結(jié)束，王經(jīng)理說店里丟了一筆錢，就把我辭了?！?p>　　齊天磊冷笑，這時候他才知道王經(jīng)理背后的小動作。

　　為了保護查家的名聲，不能被捕風(fēng)捉影的媒體發(fā)現(xiàn)仗勢欺人的一面，只能先等待幾日，讓波濤洶涌的海面看似平靜下來，再讓海平面下的漩渦帶走這種妄圖挑戰(zhàn)權(quán)威的跳梁小丑。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一時熱血去螳臂當(dāng)車，就算當(dāng)時贏得眼下的戰(zhàn)役，過后卻一直提心吊膽的憂心著來自大人物的報復(fù)。

　　那些能輕而易舉就毀了他們的生活的權(quán)勢，在毀了生活后，不但能讓他投訴無門，而且還只能將苦憋在心中，連個傾訴的地兒都沒有。

　　而那些受了打擊的小人物們，或者暗自努力也要成為人上人繼而又一再被摧垮，或者認(rèn)了命，就此一蹶不振像一粒塵土一樣落在沙漠中，喪失人生的斗志。

　　杜陽曦沒想到竟是這樣一種情況，也是，齊天磊和查裕良孰輕孰重，王經(jīng)理這個混跡夜場見多了勢力的人，一定會當(dāng)下就作出取舍，當(dāng)時的平靜只是忍而未發(fā)罷了。

　　“后來，大家聽說我和查家公子有矛盾，都不愿意雇我。我也沒什么存款，這樣下去很快就會餓死。直到新開張的尚緋說自己缺人，我就去了，想著試試，萬一成了呢。

　　不知道這家老板是沒打聽還是真缺人，竟真的讓我留下了，還答應(yīng)給我一年十三薪。我滿懷感激工作的時候，卻聽說查裕良在滿世界打聽我的下落。

　　真是不留活路啊，有錢人就可以這樣任意揉捏別人嗎？有錢人都該死，都該死！”

　　最令人絕望的并非一望無際的黑暗，而是在你真正見過浩瀚星海后，又重歸一片黑暗，這才是真正的黑，讓你腦海里浮想著漫天星光，眼前卻是無垠的茫然。

　　“七月七日，查裕良打聽到我在這里，果然來了。沒想到這種大人物也會為了我這樣螻蟻一樣卑微的人大動干戈?！饼R天磊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閉上眼，像是在享受著這段回憶。

　　“再后來的事情，監(jiān)控里應(yīng)該都有，他動手了，為了不牽連這里的老板，我只有低下頭挨打的份。也算是對老板愿意給我工作的回報吧。挨完打后，領(lǐng)班就叫我先回家休息。

　　我明白，這份工作也算是完了。所以我收拾東西就回家了。晚上回家脫了衣服才發(fā)現(xiàn)，查裕良凈挑了些人前看不見的地方打，我身上到處都是傷。要看嗎？”

　　齊天磊輕佻的向徐念容挑了挑眉毛，語氣十分輕浮。

　　“你當(dāng)這是什么地方！”

　　戴著警徽的人好像自然而然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杜陽曦此話一出，齊天磊坐直了身子，目光也從徐念容身上移開，端起水一飲而盡，一次性紙杯在他手里被蹂躪的皺成一團。

　　齊天磊清了清嗓子?！澳茉俳o我一杯嗎？”

　　一杯溫水送了進來。

　　聽著齊天磊絮絮叨叨的講了半天，有用的信息實在甚少，不知道是他太聰明，刻意略掉了重點，還是那些事情在他眼里根本不重要。

　　不管怎樣，徐念容決定加快審訊進程，直接問疑點。

　　只要嫌疑人交代了事發(fā)經(jīng)過，辦案就如順?biāo)浦郏瓢敢彩撬角伞?p>　　要是一直這樣僵持下去，最后只能放人，無功而返。

　　懸而未決的案子也就只有束之高閣。

　　法律這把利刃，要么制裁有罪之人，要么審判警界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