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禪城有點(diǎn)冷，風(fēng)兒吹動著柳枝引得沙沙作響，平靜的湖面上倆只白鷺扇動著羽翼落在小嶼上，顯得格外清冷。

　　商業(yè)街上因?yàn)楹涞奶鞖?，早已沒有往日那般熱鬧非凡。顧客和攤主甚至寥寥無幾，幾家賣茶葉的店鋪已關(guān)門。秋生站在門前面對著古銅色的大門，思考著下次買茶葉時的砍價是否能再狠一點(diǎn)，心里已經(jīng)對那嬉皮笑臉的店長不滿數(shù)月，那個奸商，稱斤時還經(jīng)常缺斤少量。

　　秋生喜茶，愛喝茶。

　　不知是自己的本性還是從小受祖父的影響，秋生認(rèn)為后者更大一點(diǎn)。在自己還咿咿呀呀學(xué)語時，總能祖父書房中聞到一股濃濃的茶香，其中還伴有少許煙草味。那是祖父喜歡在喝完茶后抽一卷煙。他認(rèn)為這是對生活極大的享受。等到秋生束發(fā)之年時，祖父去世了。這種類似于家庭傳統(tǒng)的習(xí)俗就自然而然地傳到了父親身上，似乎父親比祖父更喜茶。

　　有一天秋生剛從學(xué)堂回來，一進(jìn)門，迎面撲鼻而來一陣似有似無的香味兒。抬頭一看，一位年輕姑娘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這姑娘生的十分清秀，膚白如凝脂，唇紅如朱丹，眉眼間透著一股子靈氣兒，他見到秋生。先是一愣，而后又立即站起來微笑，露出皓齒和淺淺的酒窩，她說：

　　“少爺您好，我叫畢蕓。”

　　“你好，我叫秋生。你是怎么一眼就認(rèn)出我是這的少爺？”

　　“秋老爺跟我談及過您說你長相俊俏，白白凈凈，高高瘦瘦，我看，可真是一點(diǎn)沒錯?！?p>　　秋生立即紅了臉，連忙擺手：“不，沒有的事兒，家父大人就是愛開玩笑。”

　　“怎么，怕我把你形容的太娘們了？”

　　兩人聞聲而望，秋老爺正慢悠悠的捧著一個小鐵罐子，從大廳正門走進(jìn)來。

　　畢蕓朝秋老爺鞠了一躬，說道：“秋老爺好，你預(yù)訂的茶葉給您帶來了，150克，全都是上好的野白茅，新鮮著呢?！?p>　　說著隨即從兜里拿出一個藍(lán)色布袋子，上面繡著幾朵白色荷花，碧云輕輕解開繩子，秋生秋生仿佛覺得有幾縷青色的煙從袋子里面悠悠然然地飄出，充斥著整個大廳，籠罩了他們?nèi)恕?p>　　他從來沒有聞過如此好聞的氣味。

　　有著普通茶葉般的清香，又混雜著少許雛菊的花香，淡雅怡人，清新芬芳。

　　“盼了這么久，終于把你給盼來了?！?p>　　秋老爺列開嘴，眼角顯現(xiàn)出深深的皺紋。他接過畢蕓遞來的茶袋，放在桌子上，接著用手揪起一小撮裝進(jìn)鐵罐中，剩下的放在衣袋里。簡簡單單擱下一句，：我去煮茶。就消失在大廳正門，只留下二人在原地。

　　秋生看了看碧云，她側(cè)著頭，正好能撇見一頭黑瀑般的秀發(fā)被粗粗的紅袖帶束住，柔柔的垂垂到了她的腰間。微風(fēng)浮動，吹起幾縷細(xì)發(fā)。這情景，令秋生一頓，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秋老爺真是愛茶呢?！彼€在醞釀，不料畢蕓先開了口?！氨緛砼莶柽@種事應(yīng)該下人來做的，秋老爺卻自己做了?！?p>　　“父親一直閑家里女傭做的不好喝，做不出他想要的味道?！鼻锷鸬馈?p>　　畢蕓笑了?！扒锢蠣斠彩锹远璧乐恕！?p>　　秋生忽然想起什么，對畢蕓說道：“你走到這兒花了多久？”

　　“三個時辰，但我是坐馬車來的，只需要一個半小時?！?p>　　“你的家是不是住在西洪鎮(zhèn)？”

　　“是的，少爺。走到潯陽橋頭有一片竹林，我家就住在那里?！?p>　　“呼呼，西洪鎮(zhèn)，那可真是遠(yuǎn)極了。那你每天運(yùn)輸茶葉過來，可耗時？”

　　“通常我是不出遠(yuǎn)們的。但這次出門辦事我恰好會路過秋家大院，想到秋老爺?shù)牟枞~，就順便帶過來了。我從小就和父親一起經(jīng)營著茶行，有什么大事都是他做決定。”畢蕓摸了摸手腕上的木鐲，上面刻著幾只百靈。

　　“真是有勞姑娘了。”秋生想著女孩兒獨(dú)自出遠(yuǎn)門，真是勇氣可嘉。

　　“別客氣，叫我畢蕓就行了?！?p>　　這時，秋老爺端著托盤走進(jìn)來。了，托盤上放著一只青瓷茶壺，和幾只小茶杯，熱氣正從細(xì)細(xì)的茶壺口緩緩飄出。

　　畢蕓立即起身，伸手說到：“秋老爺，我?guī)湍?。”秋生看著畢蕓，她用纖細(xì)潔白的雙手輕輕托起茶杯底，眼角微垂，倒出一股淡棕色的液體。秋生不禁看的發(fā)愣。站在一旁的秋老爺盯著他，緩緩說道：

　　“畢蕓今年十八歲了是吧？”

　　“是的，老爺?！?p>　　“我家秋生今年十七，和你正好相差一歲?！?p>　　“少爺雖然年紀(jì)尚小，但繼承了老爺經(jīng)商的頭腦，將來肯定有一番作為呢！”

　　“希望他有。”“秋老爺品一口茶，意味深長地看向他。

　　晚霞余光，鋪滿大宅的前院，茶香依舊。

　　“喂！這位先生，您都站在這邊快半小時了，到底讓不讓開？打擾到我做生意了。”秋生一下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眼前站著一位中年婦女，正用不滿的眼光瞪著他。“抱歉?！鼻锷屏送蒲劬埽皖^示意，往后退了一步，走開了。

　　真是個怪人。中年婦女一邊整理商品一邊回頭看他，嘴里嘟囔著。

　　走在路上，秋生不自覺的想：碧云她現(xiàn)在身處何方呢？或許自家生意做的紅紅火火?；蛟S，那么漂亮的人，早已嫁入大戶人家，成了大少奶奶，生了幾個胖娃娃，過著幸福。

　　他忽然停下腳步，神情有些暗淡。

　　秋生與畢蕓自從那次分別后還有書信往來，上個月，畢蕓的信來的稍微遲了一些，這個月卻杳無消息，令他有些擔(dān)憂，心中似乎有根刺在扎著他，使他呼吸困難。

　　“記著青紗夢未了，誰料爾，踏碎無歸路……”

　　一陣悅耳的女聲從遠(yuǎn)處傳來，纖細(xì)而又凄美，引得秋生不自覺向前走去。

　　他越走，歌聲越清晰明亮，人群也聚集的越來越多，到處魚龍混雜。

　　原來是花煙間，難怪，秋生心想。

　　他正準(zhǔn)備離去，忽然想到，這還沒到飯點(diǎn)，怎么會云集這么多人。他隨便問了旁邊路人，那路人笑著說：“我們都光來聽煙花間的頭牌唱小曲兒?！彼还馇暮?，人也美?？上В思覄偝暧侄阍诶锩娌宦睹媪恕?！她又出來了。”

　　秋生抬頭一看，只見那大樓正中央的一個小窗口里，一位身著華美的女子經(jīng)過，隨即又消失在窗口中。

　　那張臉……

　　他顧不得多想，撥開人群，一路跌跌撞撞地沖向花煙間大門，引得不少的罵聲。

　　門口的四娘嚇了一跳，一看來頭不小，連忙攔住他說：“這位老爺，這還沒到……”還未等她說完，自己手里面便多了一大疊銀票。“您這也太……”肆姨一抬頭，人早沒了蹤影。

　　房內(nèi)，一女子坐在梳妝臺前，頭戴著精巧的發(fā)攢，但卻神色暗淡無彩，連胭脂都遮不住憔悴的慘白。

　　“彭”的的一聲，房門被用力推開，她絲毫不動。仿佛一座木雕。

　　片刻，她開口了，聲音發(fā)顫：“肆姨，請?jiān)俳o我一會兒，我就……”

　　“畢蕓?！币坏赖统恋哪幸粼诜績?nèi)響起，略帶傷感。

　　那身子一愣，轉(zhuǎn)身望去，眼前一亮：“你是秋家大院的……秋少爺?！?p>　　“是的，我們五年前曾見過一面，真高興你能記得我的?！?p>　　“您……”她欲言又止，眉頭忽然緊鎖，轉(zhuǎn)身回到原來那個姿勢，低聲說到：“您來做什么，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這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秋生暗眸。

　　“我不是……”她朝他辯解，聲音卻落了下去。低著頭，獨(dú)自喃喃：“對啊，不應(yīng)該是我來的地方……”

　　“這幾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或許我可以幫你?！鼻锷拷吺|，發(fā)現(xiàn)她眼角有晶瑩淚珠。

　　“前一個月前，父親的茶行遭人暗算，虧損的難以填補(bǔ)。那些股東帶走了父親，我也不能幸免，被賣到了這來。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只想活下去……”

　　她低頭，止不住的嗚咽，淚水的從她手指中流出。秋生看著他，推了推金絲眼鏡架，說：“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帶你走，還你一個自由?！?p>　　畢蕓抬起頭，神色慌張的捂住他的嘴，盯著他，小聲說道：

　　“你瘋了嗎？帶我出去被人說和一個青樓女子有染？況且我還比你大?！彼劢怯执瓜氯ァ！澳憧熳甙?，前門街的劉大少爺已經(jīng)決定我為妾了，我這一生，也就注定這樣了……”

　　秋生握住她的手說：“你真愿意去服侍那個麻子臉的瘸子嗎？還是你信得過我，和我離開這花煙間。我已不是三年前你所見到的那個秋生了，現(xiàn)在的我是有能力主宰自己命運(yùn)，也能改變他人命運(yùn)。”

　　畢蕓哽咽到：“那你的名聲……”

　　“去它旁人的說三道四，我秋生不在乎?！鼻锷摿搜坨R，看著她。

　　滾燙的淚水從她臉頰滑落，滴在她的手背灼熱著她敏感的心。

　　“帶我走吧?！彼t著眼。

　　傍晚時天邊已是一道長霞。如紅綢帶般在天邊蕩漾開，被染紅的云朵間若隱若現(xiàn)。霞光披在小路間的枯枝落葉上，似乎想要賦予它們生機(jī)。

　　這場景，像極了他第一次見到畢蕓時的樣子。

　　秋生想。

　　倆人坐上馬車，來到一座竹林邊上。下了車，秋生對畢蕓說：“你可喜歡這？”

　　“這不就是……”畢蕓睜大雙眸。

　　“像極了你的家，你以后就生活在這里。這片地方與世隔絕，仇家自然不會尋得你?！?p>　　“先生救了我，看來我要用一身去報答先生?！?p>　　畢蕓笑著說，秋生愣神了，那樣子，恍如昨日，在秋家大宅，倆人目光對視。

　　“那姑娘可否愿與我一起煮茶燒水，閑談共品？”

　　“樂意至極?！?p>　　那茶香，依舊。

　?。ㄓ信d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讀者的話在評論區(qū)里答答題～雖然我也沒報什么期待（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