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九先是想到了洛醫(yī),即刻便回想起洛醫(yī)在祭司一脈中的處境,先莫說祭司一脈此刻讓不讓洛醫(yī)現(xiàn)身王帳,光是伯堯的疑心就不會讓那邊的人來診治自己的庶妃。
如今已經到了這地步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溫九便令他們趕快商量出一個救治的方法,盡力施救要緊,洛醫(yī)那邊便不去想了。
吩咐完這些,溫九轉身出了帳子,也未走遠,就在外邊站下。垂楊追出去,她的背影雖然挺拔自若,可卻不可名狀的透了幾分蕭索出來,有點像草原上胡楊,雖挺拔卻不免落寞……
垂楊看見不免從心里泛出有些悲涼,她知道主子有些觸景生情,便忙掩去悲苦,捏了下衣角,趕上前去,說道:“主子,咱們已經來過一趟,不如就先回去吧。這些事自有他們處理,您在這里也無濟于事,倒不如回帳多休息一會?!贝箺羁拷鼫鼐?,輕輕的勸說?!把垡娞焐餐砹?,外頭寒氣重,主子還是回吧。您再染了風寒,就……”
溫九知道垂楊好意,她剛剛見到寧晚的慘狀,更加愛惜自己。往伯堯王帳那邊看了看,隱約已有燈火亮起。“去請伯堯的人怎么說的,他來不來?”
垂楊也看到了溫九張望王帳的舉動,略略躊躇了一下,答道:“汗王并不在王帳中,去的人稟報說,汗王去狐姬庶妃那里了?!?p> 又是狐姬!
溫九心中莫名的涌起怒火,伯堯愛姬眾多,這類討他喜歡的女子常常不能長久得寵,可這狐姬在后庭呆的時間也忒長了些。
她先是為自己的反應一驚,壓下自己的情緒不去想狐姬,插手伯堯后庭中的事倒容易,只是為這些細枝末節(jié)分散精力未免不智,且又有敵人暗中觀察著她,做的越多露出的破綻就越多,為了一個狐姬小題大做,著實劃不來。
思忖片刻放棄了某些想法,溫九回頭看了一眼寧晚的營帳,里頭燈火通明,可以看見那幾個醫(yī)者的身影交織在一起,顯然是在討論救治的方案。
溫九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走的,忽然轉身又進去了,追出來的垂楊折柳齊齊一愣,又跟著溫九進了帳子。
那幾個醫(yī)者看著大妃去而復返,也是不解,不過此刻他們正緊鑼密鼓地商量著藥方,也不算無所事事地閑人。
溫九坐在一邊,看著醫(yī)者醫(yī)女們忙忙碌碌,一會兒端來一碗藥汁給寧晚灌下去。
青書在寧晚床前又是給醫(yī)女們打下手,又是為寧晚冷敷的,忙的腳不沾地。溫九在一邊看著那些人來來去去,自己的心仿佛也空了一半,眼神呆滯的看著他們種種動作,一動也不動。
若是寧晚就此去了呢?溫九在心底問自己,寧晚與她無冤無仇,她明明有機會施救,難道卻因為一己之私完全否決了洛醫(yī)這一條線。
若是寧晚救不回來,她會怎么樣?
溫九眼神漸顯靈動,她目光淡漠的看著面前一干人等,心中已有答案。
假如她去請洛醫(yī)救寧晚,暴露的洛醫(yī)的存在和她與祭司一脈的關系,就是把自己至于寧晚那般無力自保,只能任人宰割的地步。
她當然是不愿意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優(yōu)先考慮自己本就是人之常情,無可指摘。若此刻她倒下,又有何人能護她,今日對寧晚仁慈,卻將自己置于險地,豈不是對不起生養(yǎng)她的父母、撫育她的親人?
思及此,溫九起身交代了醫(yī)者們好生診治,便離開了。
我已盡了人事,寧晚,你且聽天由命吧。
垂楊折柳本來以為要在這里待到寧晚的施救出一個或生或死的結果,都找人拿來了御寒衣物及一些食點,畢竟溫九忙到如今,晚膳都沒用呢,就是她們也都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這時她要走,兩人也只好收拾東西,跟著離開。
前方溫九輕松的步伐與先前時候那沉寂蕭索的感覺大不相同,兩個侍女面面相覷,都不清楚主子的變化為什么會這么大。
強想這個也無益,折柳垂楊一路跟著沉默卻不低沉的溫九回到了大妃的中帳。
簡單梳洗之后溫九就睡下了,那坦坦蕩蕩一身輕松愉悅心情教她很快就沉入了夢鄉(xiāng)。這也便是上位者的無奈,她們雖擁有著無上權利,但她們的痛苦也是無窮大的,她在那個位子,同時也要為自己手下人考慮,雖救了一人,卻為之付出如此代價,是謂不智。
天色將明之時溫九就醒來了,昨夜無夢安睡,晨起神清氣爽。溫九換來侍女更衣洗漱,期間垂楊稟報道:“昨晚夜半時分,青書來稟報了,寧晚庶妃已經無性命之憂了?!?p> “哦?”溫九對這件事還挺驚訝的,情況這么兇險寧晚還能熬過來,還是有后福的,她的關注點反而在青書身上?!澳阏f,昨夜是青書親自來稟報的?”
垂楊雖不解自家主子的關注點,還是乖乖答道:“確實如此”。
這就奇了,想來那寧晚病勢洶洶,雖然穩(wěn)定了情況,也應留人隨時守著才是。且昨晚溫九近距離的看那丫頭照顧寧晚,也是真心實意,不假人手的,她怎么會拋下寧晚親自過來稟報這件事?
若說是青書想要感謝大妃為寧晚的病操持故而親自前來,仿佛也能說的過去。
溫九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了她們,關照侍女們多多查證此事。寧晚的病來的奇怪,這青書的表現(xiàn)也著實奇怪,只是她并沒有切實的證據(jù),只能多加觀察警惕罷了。
自覺神完氣足的溫九換了騎裝便想要出去跑馬,只是她剛剛牽來那次驚馬時受過傷又被她們養(yǎng)好的馬兒時,舞服就過來了。
“大妃這是又要去撞那些中原行商么?”
就知道她一開口就沒有好話,就連伯堯都受不了她那張嘴,偏又愛她體態(tài)圓潤,臉蛋生的嫻雅高貴,且還板不過來她說話,也只能由她去了。
溫九心有不耐,她連續(xù)到來自然是為了為著合作的事情。有求于人卻還如此囂張不懂收斂,她沒有管舞服,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極致的速度帶來獵獵的風聲,血液上涌之下臉蛋嫣紅,全身的溫度都在上升。遠遠能聽到舞服的呼喊,只是被風吹散在了空中。
溫九一點也不停留,催動座駕,循著東方的朝陽奔去,恍若那上古傳說中追日的夸父,雖累死路中,仍杖化桃林激勵后來之人,稱得上是九死不悔了。
她自然也追尋著那道光明,在黑夜中艱難跋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