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輪轉(zhuǎn),天道有缺。莊周夢蝶,死生夢幻。
不知是前世的記憶,亦或是今生的預(yù)見,一段模糊的記憶在顧易的腦海中不斷的徘徊。
他知道自己叫顧易,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叫顧津南,母親叫周曉英,爺爺叫顧云松,奶奶叫蔣岳珍。
記憶中的他有著平淡而又溫馨的一生,前半生為了事業(yè)而奮斗,不好不壞,后半生悠閑養(yǎng)老,想要重拾年輕時的夢想,寫寫畫畫,也有所得,終究有限。
有著年輕時的遺憾,也有著老來的灑脫。
有所緬懷,也終究放下。
兒孫膝下,病榻之前也有人侍候著,總算是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意識漸漸地陷入黑暗沉寂之際,終究一道嘆息幽幽的在心底徘徊。
······
一片溫暖的包裹中,顧易的意識又幽幽的醒來。
黑暗中下意識的伸了伸手,還沒等顧易弄明白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周圍的空間一陣收縮,一股巨大的壓力將他往某個方向推去。
顧易頓時反應(yīng)了過來,隨著那股推力,拼命的朝外面擠去。忽然周身一松,一股涼意襲來,立馬有幾只大手將自己拖住,肺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顧易本能的想要咳嗽。
1994年7月8日甲戌狗年,江南某個小縣城的中心醫(yī)院中,突然一道響亮的孩啼之聲響起。
“哇~!哇~!哇~!”嬰兒清脆的哭聲響徹了整產(chǎn)房。
剛剛出生的顧易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陣疲憊,腦袋倦意上涌就這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顧易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身在一間潔白的病房內(nèi),身體被溫暖的毛毯包裹著,躺在一名虛弱的女人身邊,身邊滿是充滿了喜氣而又紛亂的討論聲。
只一眼,顧易就知道這名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女人,便是自己的母親周曉英。
記憶中熟悉的人影,一身素衣充滿喜氣,氣色不錯的兩位老人,是自己的爺爺顧云松松和二爺爺顧云清,兩位奶奶正做在床頭關(guān)心著自己的母親,大伯大伯母帶著還年輕的長姐安靜的站在一旁,自己的堂姐正一臉好奇的望著自己。
“既然是男孩,那就叫顧易吧!”耳旁傳來爺爺顧云松洪亮而又沉穩(wěn)的聲音。
命運的輪盤似乎重新?lián)芑亓嗽瓉淼能壽E,他顧易依舊是叫顧易,那么記憶中的那段人生,又是否將是他這一生的軌跡。
就算是同一個靈魂,也不會兩次流過同一條命河,再來一次的意義,或許是不是為了改變。
或許是初生的靈魂還比較弱小,接下來的一兩個月時間內(nèi),顧易每天依舊是睡的時間長,醒的時間短。
雖然清醒的時間不多,但是每當(dāng)顧易清醒的時候,總是細心的關(guān)注著周圍發(fā)生的每一件事務(wù)。
“津南、津平,對于這次你韓喜叔想要置換我們家門前這塊地,你們是什么想法。”是爺爺顧云松的聲音,顧易從睡夢中幽幽的醒來。
“什么情況!”顧易看了一眼周圍。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這不是在自家的正房里嗎,爺爺顧云松、大伯顧津平還有自己的老爸,八仙桌前一家?guī)讉€主事的男丁都在這了,幾個家里的女眷也都是靜靜的站在一邊。
一看這架勢,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啊。
“剛才···爺爺問什么來著?”顧易忽然想起剛才自己醒來的時候,爺爺顧云松好像說了什么。
“換地?換地!”顧易猛然驚醒。
“置換田地這個事,也算是一件大事,而且也關(guān)系到以后你們自己的利益,這個家,這些東西以后也都是要交到你們的手里的,所以這次我特地把你們叫過來,問問你們的意見,看看你們是什么想法?!?p> “現(xiàn)在村里不是放寬政策了嗎,你們韓喜表叔現(xiàn)在也打算從老宅里面搬出來了,打算拿后山腳下的那兩塊肥地,換我們家門前這塊地來做宅基地,這件事你們什么看法,我主要以你們的意見為主?!睜敔旑櫾扑煽粗鴥扇擞挠牡恼f到。
“果然是這件事!”顧易心下震動。
顧家的宅子建的是東西走向,八間二層的土坯房連在一起。
東邊是一片空地,幾株李子、桃樹連著一口小水塘也足有兩百平米左右,三面都是竹林。有一條小徑,是別家從自己地頭走過去菜地的小路。
西面有株老楊柳連著幾十平方的小土坡,一條寬寬的碎石路連著村里的塘渣路。
宅子門前連著一片曬場,一條小小的土坎下面隔著一條引水渠便是顧家連著的十畝良田。農(nóng)田旁邊,是幾口村里的魚塘,有大有小,如今似乎是正被村里,其他人承包著。一眼望去,荷塘稻香,凈收眼底。
老宅子視野開闊,依山傍水,日照充足,南北通透,端的是一個極好的居住之地。
“千萬不能換??!”
后世土地置換了之后,韓喜叔爺家就造了一棟三層小樓,正好擋了自己家大半的采光,夏天擋風(fēng),冬天擋陽,自家的曬場也成了擺設(shè)。
后來更是將地一圈,起了圍墻,將自己家和田地攔腰截斷,想要到田里去還得從旁邊繞過去。
后面幾年自己家門口的老柳樹被砍了,顧易不知道老柳樹為什么被砍。只記得被砍倒的時候老柳樹已經(jīng)足有半米的直徑,比自家的小樓還要高。
老柳樹的生命力始終很旺盛,每年三四月份一叢新綠刷滿樹梢,綠絲如濤,一到五月柳絮漫天飛舞,小時候的自己就喜歡圍著老柳樹追著紛飛的柳絮跑。
再之后東面的雜果園也被推倒了,幾株果樹被砍倒焚燒,小水塘連著里面放養(yǎng)著的螺絲、泥鰍一起被填平,起了一間紅磚廠房,放著家里的幾臺紡織機。
村里澆起了水泥路,自家的門前也澆成了混凝土地面,四周干凈整潔了許多,顧易卻總覺似乎少了點什么,或許只是那熟悉的泥土氣吧。
等到父母漸老,顧易兄弟姐妹幾人忽然起了造兩棟別墅做個莊園給兩家老人養(yǎng)老的念頭,想要再收回門前的這片地的時候卻是千難萬難。
好在兄弟幾人發(fā)展還算不錯,等到前面韓喜叔公家兩位老人過世,花了百萬的大代價才從他們兒子的手中,將原來自家的地給收了回來。
回想起來,這也算是顧易一家最糟心的一件事之一。如今站在這事件關(guān)鍵的轉(zhuǎn)折點,顧易若再不做點什么,那就真的是上天白給這次重活的機會了,顧易自己都能一巴掌把自己拍死。
······
“韓喜表叔家后山山腳小那一片嗎?那得有七八畝地吧,都是侍弄好的漚肥地吶!”耳邊傳來父親顧津南喃喃的聲音,打斷了顧易的回憶。
“原來罪魁禍?zhǔn)拙褪亲约旱睦系。 ?p> 環(huán)視一周,顧易看到了大伯顧津平意動的眼神,爺爺顧云松皺眉的神情,大伯母凝重的臉色,老媽的一臉恍惚。
顧易覺得自己必須要必須要做點什么了,也許是嬰兒的靈覺更加的靈敏,顧易覺得其實對于置換土地這件事,爺爺顧云松和大伯母楊燕是有不同的看法的,事有可為!
“后山那塊······”
“哇——哇——哇——哇——”
顧津平剛想說話,還沒講到一半,顧易就哇哇大哭起來打斷了他的發(fā)言,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
顧易的強勢表態(tài),瞬間打斷了幾人的思考,眾人紛紛將目光集中過來。
看到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顧易又果斷的收聲不語,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睜著大眼睛看著。